“因為你乖。”
在中途改變方向, 祁連宇對著少年白嫩的耳朵嗬氣。婁恩脖子一縮, 唇角輕抿：“祁哥, 我不是小孩子了。”
“嗯，你不是。”祁連宇說。意識到肖雨秋的眼神要燒起來了, 他最後揉了一把少年頭頂, 轉身說：“警.察應該要來了吧。”
“是是是。”張導趕緊說。他捏著攝像機，腦子裡還亂七八糟的。說好的靈異地點探索，結果真的差點出事, 現在想起, 他也是冷汗漣漣：“車子在外麵等著了，你們先去休息。”
婁恩此時卻微微抿唇：“我去找他。”
祁連宇皺眉：“不是說了嗎？就在這裡等。”
婁恩搖了搖頭。他腦子一片混亂, 此時還有些拐不過彎兒來。
“我得找他問清楚, 為什麼對我下殺手。”
聲音竟帶了些倔。祁連宇動作一頓，這才發現少年眸中除了倔強, 還有一絲委屈。
男人心頭一緊。無論是生活中還是鏡頭裡，少年都像個小太陽, 從沒有半分陰暗。這樣的性格絕不會與誰樹敵，他應該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但那裡麵很危險。”壓下心底的波動, 祁連宇沉聲解釋。黃井宣也跟著勸：“婁恩, 祁老師好不容易把你找回來，彆做會讓他擔心的事。”
婁恩搖了搖頭：“我不會往深處走的。”他聲音漸低：“探索完去過的地方，我就撤出來。”
現場一時沉寂。肖雨秋的眸中也寫滿了不讚同, 但她也知道, 這種事必須讓當事人自己決定。
“想去就去吧。”一片靜謐中, 女人開口：“不做傻事就好。”
祁連宇不著痕跡瞪過去，反倒被肖雨秋四兩撥千斤的回望。最終，他看了眼少年，還是選擇了讓步。
“……行。”他抬手，輕輕落在少年頭頂。黑乎乎的鏡頭中，男人開口：“我和你一起去。”
.
二人找到眼鏡青年的時候，他正縮在洞壁旁，不停地打冷戰。
“還真在這裡。”低歎一聲，看到青年驚懼的表情，婁恩卻沒急著追問。他隻是先緩步走過去，伸出一隻手：“走吧，先出去。”
眼睛青年抬頭，神色還帶著惶恐：“你沒事？你、你是來找我的？”
單獨待在洞穴裡的這段時間，他總算明白了那股戰栗的感覺——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他一人，感覺不到時間流逝，隻能抱住膝蓋，像在等死。
眼鏡青年敢肯定，即使自己出去了，這也將成為他人生中不可磨滅的一段記憶。而因為自己，麵前人被迫有了這樣糟糕的體驗。
這人卻選擇先來找自己……
婁恩點頭，一把拉起眼鏡青年；“出去再說。”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眼鏡青年聲音極低。他幾乎是貼在少年的耳邊說話，呼出一陣陣冰涼的氣息：“你、你得小心，有人要我這麼做……”
婁恩微微皺起眉。他說：“你情緒不穩定，先出去。”
“我不能丟了飯碗，所以才答應他。”青年的聲音稱得上哀求。婁恩歎一口氣，還未來得及說話，身後男人已經開口。
“先出去吧。”祁連宇說，也不急著逼問。眼鏡青年戰戰兢兢的邁步，不敢看他。
祁連宇雙手環胸，在青年路過自己時，不緊不慢說了一句：“證據我已經拍下了。”
工作人員腳步一頓，臉色唰的一下白了。
“他差點沒命。”祁連宇聳肩：“所以你，咎由自取。”
眼鏡青年肩膀一顫，隱約能看見鼓鼓囊囊的腮幫，聽到牙齒相撞的聲音。
“祁哥，走吧。”婁恩幾步上前，輕聲道。祁連宇頷首，抬步往外走去。
張邵棋等在洞口，看幾人終於出現，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小胡過來！”他咬牙切齒，把人召喚到身前。看眼鏡青年煞白著臉，婁恩仰起頭，問男人：“能查出來嗎？”
男人還沒說話，黃井宣已經迫不及待開口：“他應該不傻。不招就是他一個人背鍋，這人會願意嗎？”
婁恩不著痕跡歎一口氣。他現在覺得周圍的環境很危險，不知何時又會被盯上。
自己甚至不知道原因。
總算等到事情告一段落，黃井宣搓搓手。趁著祁連宇走到一邊和張導說什麼，他擠眉弄眼，悄悄湊過來：“誒婁恩，你和祁連宇……”
“婁恩，走了。”八卦被無情的打斷。婁恩回頭，恰巧看見肖雨秋催促的臉：“你得去做筆錄。”
“我必須過去。”婁恩點頭，朝黃井宣道歉。
“好吧。”知曉不是耽擱人的時候，黃井宣目露遺憾：“咱交換一下電話號碼唄？以後我再問你！”
婁恩有些驚喜，小聲問了一句：“可以嗎？”
“當然！”青年一愣，頓時一笑，拍上了他的肩：“彆嫌哥老是騷擾你啊！”
“怎麼會，求之不得！”
加完微.信，婁恩朝他揮手，小步朝肖雨秋跑來。肖雨秋默默看了遠遠看了眼祁連宇：其實她也有一肚子疑問，想逮著人問清楚。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出聲的時候。
錄製在暗流洶湧中落下帷幕。雖然多有波折，好在無人受太大影響。眼鏡青年自然是移交給專業人士，但他像終於反應過來一樣，在警.察麵前，咬死隻說自己是弄錯了路牌。
沒有足夠的證據，調查顯然還需要一段時間。祁連宇卻先給身旁人打了招呼——在往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青年都不可能再涉足娛樂圈半步。
婁恩暫時不知這些進展。他的生活回歸以前，平靜而充滿了期待。認識了許多有趣的人，還和祁連宇關係走進了一大步，回想起這幾天的經曆，少年竟還挺開心的。
那些危險陰暗的回憶，慢慢也就散了。
再次想起洞穴遇險，已經是好幾天後的事情了。彼時的婁恩正在休息，同往常一樣，躺在沙發上拿出了手機。
肖雨秋早告訴過他，身為藝人應該遠離微.博評價，調整好心態。不過私生活本來就難管，事情過去已久，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婁恩常悄悄刷一下微.博，權當是搜集情報。
剛點開熱搜，就看到熟悉的字眼。少年蔥白的手指移上去——《夜已深》，似乎終於開始官宣了。
官博裡，兩條微.博高高掛起，很容易就能看到。
“@夜已深官博：#夜已深#才剛錄製第一期，已經狀況連連。爾虞我詐的支洞，神秘失蹤的嘉賓，重返迷宮的旅人……究竟嘉賓們能順利找齊信物，完成挑戰嗎？[圖片][圖片][圖片]”
婁恩想了一下，這第一期的確挺刺激的。不過可能是因為並沒有提及到嘉賓，底下的評論並不多。
他大致翻了一下，大多是期待加油一類的評價。偶有抓住重點的，也被人嘲笑了一番。
“@鶻奧聖火：神秘失蹤？看配圖是在核工廠吧，難道有嘉賓走錯路，進到未開發區了？”
底下有人回複他。
“@我不上你的當：回複@鶻奧聖火：怎麼可能啦=△=一看就是節目組宣傳手段，明星哪有這麼容易出事，放心放心。”
兩條回複被淹沒在評論的海洋中。婁恩摸了摸鼻子——還真不是宣傳手段。出事的那個就是他自己，太不小心了真的對不起。
而另一條微.博，就要熱鬨多了。
“@夜已深官博：#夜已深#第一期即將隆重登場！國民男神祁連宇，酷嗓歌喉黃井宣，實力新人寇文，最後一位神秘嘉賓是誰呢？提示，與祁連宇關係匪淺——各位有什麼想法？（思考）（疑惑）”
柔軟的沙發好像一秒變得硌人了起來。婁恩渾身不對勁，猶豫片刻，心臟狂跳。
總覺得自己又要被拖出來罵了。
做好了看見一場腥風血雨的準備，他點開評論區，眉眼卻是一挑。意料之外的，眼前全是另一番景象。
除了少數幾條粉絲控評，底下已經開始了熱鬨的推測。其中點讚數最多的，是這樣一條回複。
“@忽婓：哇，官博這個語氣……我想想，連祁影帝都請來了，咖位必須配得上吧？我猜是施沅（二哈）”
目光落在“施沅”二字上，婁恩想了很久，總覺得有些眼熟。思考了半天，他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這人和祁連宇好像是同期。
說起這二人，也是頗有緣分。他們從第一部戲開始就經常被拿來比較，祁連宇輪廓冷硬，施沅則長相柔和，更吸女粉，二人好像還被安上了什麼奇怪的屬性。
婁恩不知道的是，上次他被製成表情包時，還被施沅蹭過熱度。不過就算知道了，估計他也會認為是對方公司的策略，從而沒什麼感覺。
有人提出施沅的名字後，底下瞬間熱鬨了起來。
“@互撩了解一下：哇啊前麵的是魔鬼嗎，蓮獅好久沒同框了我流淚，想起了過去幸福的日子。”
“@我萌的cp都崩了：樓上醒醒！蓮獅馬上就要同框了，我命令你給我高興！圈內大手快回歸啊快回歸，現在還有巨巨願意產糧嗎？”
“@蓮獅已經走了四年啦：我是來潑冷水的，看我ID。”
蓮獅？
出現看不懂的名詞，婁恩目光懵懂，來回打量了好幾遍。猜測完全偏向另一個方向，除了困惑，少年心底還一點點升起了不安。
施沅出道早有實力，早在娛樂圈有了自己的地位。現在一眾人馬都很期待他的出現，如果最後發現不是施沅，是自己……
婁恩打了個冷顫，明智的決定正式宣傳時不管自己有多好奇，死也不會點進去看評論。
“嗡。”
正巧這時微.信響起提示。婁恩目光一移，是黃井宣。
黃井宣：恩恩你睡了沒啊？現在是不是可以給我講故事了？
又來了。婁恩臉上浮現出無奈——不知怎麼回事，黃井宣一直試圖從他口中撬出迷路時，祁連宇來找他所發生的事。
但婁恩想了又想，還是覺得沒什麼好講的。於是少年手指微動。
婁恩：真沒故事，就和我前麵說的一樣。我迷路了，然後祁哥他找到了我……
黃井宣：停！啊啊啊我不是想聽這個。
黃井宣：他找到你就沒有說什麼嗎？沒有做什麼嗎？
兩條消息發送得飛快。能做些什麼啊——屏幕那端，少年目露茫然，仔細想了又想。
婁恩：我記不清了。等節目播出你就能看見啦。
黃井宣好像很失望，停頓了一會兒才回複：……怎麼可能記不清啊，你吊我胃口？
婁恩揉了揉腦袋。黃井宣究竟在期待些什麼呀？
婁恩：真沒什麼特彆的（無奈）
這幾天和黃井宣的話題，一直在這上麵徘徊。黃井宣是歌手，但主業並不是唱歌。
現在唱片行業不景氣，光靠唱歌太難養活自己；光婁恩知道的，已經有好幾家在業內排得上號的唱片公司股票一跌再跌，隻能選擇大規模裁員了。
黃井宣也不能光隻唱歌。絕大多數時間，他都在參加各種不同的真人秀，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人氣歌星人氣歌星，先得有人氣才是個歌星。
說這話的時候，他語氣洋洋得意；可婁恩帶入自己想了一下，總覺得這種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他尚在沉思，下一條消息已經發了過來。
黃井宣：行吧，我不管你了。話說你看張導朋友圈了嗎？節目開始拍第二期了誒，我們第一期下周就要首播了——感覺怎麼樣？
婁恩想了想：挺期待的，我到時候應該會守著電視看吧。
那頭沉默了片刻。
黃井宣：……你竟然都不感慨一下。差點出人命誒！這節目竟然還能拍下去！！
婁恩失笑，手指微動：張導也不容易。
那頭回複遲了一點。
黃井宣：行了行了不和你說了，這個節目晚上還要錄製，我都三天沒睡過好覺了——對了，既然第一期快播了，差不多也該找你宣傳了吧。記得好好配合啊。
向他道完彆，直到那頭再無動靜，婁恩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還沒問黃井宣“蓮獅”是個啥。他猶豫片刻，最終抑製不住好奇心，在網頁中輸入字符搜索了一下。
首先出現的是一個視頻。沒往奇怪的方向想，少年直接點開。
伴隨著柔和的音樂，朦朧的粉色輕紗中，一行古風字體漸漸浮現。月下蓮池——記·蓮獅。
少年平靜的表情染上絲絲疑惑。五分鐘後，那絲疑惑變成了震驚，羞恥，混亂，以及蓬勃生長的好奇心。
蓮獅、蓮獅……原來是cp名嗎！
婁恩很清楚自己和祁連宇是在炒cp——並且炒得有點兒糊。熱度是有了，磕cp的沒幾個，他還日常挨罵。
結合親身經曆，婁恩一直以為cp就是這樣負麵效果遠大於正麵效果的東西。直到看見這個視頻，他才恍然意識到——原來cp，真的會有人真情實感的喜歡！
這個視頻就是如此。如果沒有足夠的愛，是做不到從成百上千的劇集裡挑選出合適的鏡頭，然後拚成一個故事的——更何況，這二人的互動並不算多，出道這麼久，也隻合作過幾部作品。
要找到合適的鏡頭自然難上加難。有不少場景都是從單人鏡頭剪進來的，拚到一起，竟然還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婁恩不由驚歎，佩服的同時，心底卻升上另一層感覺。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和祁連宇，已經不算陌生人了。偶爾，兩人會聊起演戲，對方還會講些片場發生的趣事。
在此期間，男人一次也沒提起過施沅，但看網上眾人的反應——他倆究竟熟不熟啊？
第一次看祁連宇和其他人同框配對，婁恩心下好奇，卻又不好意思主動去問。他心底有股淡淡的彆扭，仔細想來，卻又不知道原因。
正愣神間，手機又是一顫。
肖雨秋：在嗎？節目要開始宣傳了，為了配合，你的微.博暫時由公司接管。
肖雨秋：再次提醒——不要看網上的評論！不要看網上的評論！不要看網上的評論！
婁恩瞬間心虛，剛才他已經捧著手機玩兒了半天了，好在還沒看到什麼不友好的字句。
婁恩：好的秋姐，我知道啦。
答應下來，少年捏著手機發了會兒呆，最終還是沒克製住蓬勃的好奇心。
婁恩：那個秋姐……你知道“蓮獅”是什麼嗎？
片刻的沉寂後，手機震動一下。
肖雨秋：是說祁連宇和施沅？你問這個做什麼？
看樣子真的很有名，連肖雨秋都知道。總不能說是才從微.博上看來的，婁恩咳嗽一聲。
婁恩：好奇嘛，聽彆人講到的。
看到少年避重就輕的回答，肖雨秋瞬間就聯想到了節目組的那條微.博，一時間心底是又氣又無奈。她手指輕動，打字飛快。
肖雨秋：讓你不要看微.博你又不聽話，真的是——你要氣死我了！
婁恩臉色苦哈哈，趕緊道歉。好在肖雨秋情緒來得快去得快，沒有過多沉浸在這個問題上。
肖雨秋：蓮獅的話，前幾年業內還挺有名的，算是比較有商業價值的一個組合。片場裡的話，這兩人還挺客氣的，關係應該不錯吧。當時我沒多留意，具體怎麼回事也不清楚。
失落感漫上心頭。看著“關係不錯”幾個字，婁恩無意識抿唇：噢，這樣啊……
肖雨秋：你問這個做什麼？
婁恩楞了一下。是啊，他問這個做什麼？是想打聽八卦嗎？
仔細思考一下，少年猶豫著打下幾個字。
婁恩：祁哥對我太好了，我大概是想……多了解他一些？
肖雨秋皺起眉。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祁連宇為什麼找上婁恩，直到現在也沒個原因。肖雨秋不敢將信任全盤托出，總是留著半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