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皺著眉的時候,就不那麼好看了。
他一定是沒有吃到好吃的,才這麼不開心。
阿芙腦子一動,提起裙擺,往西苑跑。
她住在西苑,摘好的甜櫻桃這會兒正泡在井水裡。
她要回去拿給少爺吃。
少爺真漂亮,她好像更加喜歡少爺了。
容莊大門前,王婆婆正領著下人們給小少爺宋辛見禮。
下人們齊刷刷跪了一片,早已練習過許多遍齊聲的喊“少爺萬福金安”,落到宋辛耳朵裡,卻是聒噪。
他不耐煩地抬了眼,目光卻被不遠處的身影吸引了。
那道身影正在奔跑,繡著淺黃杏花的裙角擺動,在春風裡,像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
她在笑著,梨渦淺淺,腳步輕快,生機勃勃,燦爛明亮。
是他永遠都不會有的樣子。
宋辛有些羨慕地想,他永遠都不可能像她那樣,暢快地奔跑。
宋辛剛下馬車,春風溫柔在臉上拂動幾下,他便開始咳起來。
咳到蒼白的臉頰都泛了紅,被二熊抱到屋子裡,才緩了一些。
弱不禁風這個詞,也許是為他而造。
宋辛一下馬車就嗆了風,差點咳了血。
這把容莊裡的下人們驚得不輕,提心吊膽著開始伺候起來。
但宋辛喜靜,隻要了兩個粗使的婆子去他的東苑寧院裡負責灑掃。
能進他屋子貼身伺候的,依舊隻有人高馬大的壯丫鬟熊薇。
寧院偌大,三進的院子,二十來間屋舍,莊子裡最好的溫泉眼也在這兒。
隻有宋辛一個人住這兒,略顯空曠,但卻是不能偷懶的。
兩個婆子剛來,還未歇口氣,就馬不停蹄開始灑掃起來,若是不抓緊些,隻怕她二人一天都掃不完整片寧院。
所以她們都沒瞧見,阿芙捧著甜櫻桃,笑盈盈地從前院跑過,敲開了小少爺的門。
熊薇過來開門,低頭正好對上了阿芙水汪汪的杏眼,像一泓泉水,溫軟明亮。
她怔了怔,聽到阿芙用清脆悅耳的聲音說道:“姐姐好,我來給少
爺送吃的。”
阿芙仰著細白的小脖頸,眨了眨眼,卷翹的長睫簌簌而動,可愛溫柔又乖巧。
熊薇這是第一次知道,她這顆心竟還有軟成水的時候。
熊薇今年已經二十了,她從小就壯,生得一把子比男人還大的力氣。
雖然因身材太過魁梧雄壯而一直嫁不出去,卻得主家賞識,自十四歲起便伺候在宋辛身邊。
因宋辛體弱多病,時常要人挪抱,可內院不能有成年外男進入,垂髫小廝又沒有這樣的力氣。
所以熊薇漸漸也就成了宋辛身邊唯一且不可或缺的丫鬟。
不過熊薇所處的環境,素來因宋辛陰翳冷戾的性子而陰雨綿綿。
像阿芙這樣明亮溫暖生機勃勃的小姑娘,她從來沒見過。
一個恍神,熊薇就不自覺地側身,讓阿芙抱著櫻桃竹籃進來了。
熊薇如小山般的身影一讓開,屋裡的光景就全落到了阿芙的眼睛裡。
她頓時就睜大了雙眼,眸底全是沒見過世麵的新奇與震撼。
難怪先前婆婆不讓她進這個屋子。
乖乖,隨便哪一樣東西磕了碰了,都是賣了她也賠不起的。
繞過紫檀木座嵌玉屏風,阿芙見到了正半倚在黑漆描金炕桌上喝藥的宋辛。
屋子裡的藥味還很淡,縈繞在鼻息間卻讓人有種壓抑的感覺。
剛到這兒就要喝藥,宋辛心情原本就很不好。
見到沒頭沒腦闖進來的阿芙,心情就更不好了。
他皺著眉,抬眼不悅地睨著她,“誰讓你進來的?”
少爺好凶。
阿芙有些害怕,往後一退,撞到了熊薇身上。
熊薇蒲扇似的大手按著阿芙的肩膀,嗓音也粗得像個男人,甕聲甕氣道。
“少爺,她是來給您送果子吃的。”
提起她辛辛苦苦摘的甜櫻桃,阿芙暫時忘記了害怕,小雞啄米式點點頭,走到宋辛身邊,獻寶似的將她抱著的櫻桃竹籃放到了他麵前的黑漆描金炕桌上。
“少爺,吃,很甜的!”
她身上帶著甜甜的果香,不隻是櫻桃,仿佛還有旁的果味混合在一塊。
一過來,就將他周遭的藥味衝散不少。
對上她笑得像月牙的眸子,乾淨純粹,不識憂愁。
還有淺淺的梨渦,盛滿了窗外細碎的日光,蔓延著勃勃的生機。
這明亮活潑的笑意仿佛戳痛了宋辛深處某個角落。
他冷著臉,推開身側的槅扇窗,毫不留情地將櫻桃竹籃扔了出去。
圓潤的櫻桃如紅玉珠子般,滾落一地,踉踉蹌蹌。
宋辛仍覺不暢快,又狠狠剜了阿芙一眼。
“嘁,鄉下丫鬟就是粗野沒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