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想看他(1 / 2)

工部員外郎貪墨一案由三司會審, 加上東廠暗中推波助瀾,人證物證每一樣都來得極為“湊巧”,避免了一切摻水作假的可能。

查出的工部官員幾乎可以列一長條名單, 甚至牽扯到了戶部、禮部幾名乾事。

其間有人坐不住,暗中派出刺客,意圖將知情者通通滅口,卻不想所有涉及此案的工匠皆在番子嚴加掌控之下,東廠和錦衣衛早已經暗中增設幾倍天羅地網等待他們的到來。

都以為皇帝隻是想敲山震虎,沒想到這次拿出的竟是除惡殆儘的手段, 案件發展以一種燎原之勢在滿朝文武間蔓延開來。

一時間,朝野上下人人自危,俗話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貪婪是人骨子裡的本性, 坐到這個位置上, 誰手上不沾點銅臭。

此案一直持續到五月上旬,最後竟牽扯出了正三品工部侍郎龔佐。

梁寒的意思, 不僅僅是殺雞儆猴,更要震懾人心,安撫民怨。外戚勢力盤根錯節,即便此時做不到永絕後患,也要讓此案發揮到最佳的效力。

趙熠也有自己的考慮。涉及此案的大部分工部官員都是魏國公的黨羽,上位者自有辦法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剩下的那些不少還都是趙熠眼中的清流、棟梁之才, 一旦全部拔除,必然引發朝野震蕩。

尤其半個工部都被拉下了水,就算新官上任也需要時間遴選。

然而, 此事的判決容不得他遲疑。

思索了一晚上,翌日上朝,聖旨一下,滿朝嘩然。

包括工部侍郎、工部員外郎、營繕所正在內的貪汙數額最大的五人被判斬首示眾,而此案所涉及的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員,一律革職,杖脊五十流放嶺南。

皇帝的這個決定,就連魏國公也愕然不已。

在眾人眼中,皇帝剛過弱冠之年,尚有年輕人蒼白孱弱的底色,尤其這麼多年在魏國公和太後把持朝政下,時顯唯唯諾諾,趑趄不前,沒想到此處竟拿出了雷霆萬鈞之力,想想便令人背脊發涼,一陣後怕。

太後跟前,趙熠也有自己的道理。

古來貪墨之風誤國害民,想要江山社稷長治久安,必要以鐵血手腕懲治那些蠅營狗苟的貪官汙吏,若事事都抱著一顆“言者諄諄,聽者藐藐”之心,朝廷總有一日要從根子裡潰爛。

此案的處置結果已然是冒進之舉,趙熠隻能將清理貴族莊田一事稍稍擱置,否則削權之心昭然若揭,對他而言並非好事。

趙熠自然曉得打一巴掌再塞個甜棗的道理。

此案西廠當居首功,從提督到下麵的幾個千戶皆有賞賜,除此之外,劉承更被加封為正四品廣威將軍,賞金銀,賞宅邸,一時風頭無兩。

相比西廠勢頭正盛,東廠卻被人下了一劑猛藥。

先是朝堂之上,有閣臣進言稱西廠成立不過兩月,竟連破數案,還將貪汙受賄的毒瘤挖出來清理個乾淨,而東廠卻對此案疏於視聽。

隨後又有言官當堂彈劾梁寒,稱工匠之中有人有犯上言論,造謠生事,這也是工匠作亂的□□之一,東廠對此更有失察之責。

魏國公之流自然知曉此案有梁寒在後麵推波助瀾,否則不會一夜之間湧現出若乾人證,將他手裡的工部逼向一條死路。

而梁寒聽命於誰,自然是皇帝。

可皇帝明麵上不敢大張旗鼓地打擊扶持自己的母族,所以借西廠的手來鏟除異己,麵子上的功夫做得格外齊全,教人尋不到一絲錯漏。

你不仁我不義,既然如此,魏國公又怎會忍氣吞聲。

於是這言官口中的“妖言惑眾”之人也被帶到了朝堂之上,更加坐實了東廠疏於督查的罪名。

不論人證真假,對方是做足了準備而來。

梁寒也不再推脫,當堂認下失職之罪。

言官又道,工部貪汙一案嚴懲在前,東廠失察之罪必不能輕判,否則難以堵住悠悠眾口。

趙熠無奈,最後判處梁寒杖脊四十,停職三月。

這刑罰對魏國公一方來說,雖不足以泄憤,卻也能讓整個東廠傷筋動骨一陣子。

相比於劉承一個廣威將軍的虛職,東廠受挫才讓人勉強嘗到點真正的甜頭。

此案徹底了結,而梁寒被杖責停職一事,一日之間便在紫禁城內傳了個遍。

見喜聽到消息的時候,整個人宛若當頭棒喝,腦袋一空,怔愣在原地。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時間有種茫然無措的感覺。

妙蕊輕輕地喊她一下,她這才慢慢反應過來。

眼眶一紅,淚水已經滾落下來,“妙蕊姐姐,被打四十杖會死嗎?”

她聲音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後背冷汗涔涔。

好像無數碗口粗的棍子砸下來,砸在心口上,整個人痛到幾乎失了聲。

妙蕊瞧她失魂落魄地站著,撫了撫她的後背:“你若實在擔心,趕緊回頤華殿瞧瞧吧,賢妃娘娘和姑姑那邊,我去說。”

見喜呆呆地抬頭,眼神空洞,喃喃道:“對,我回去看他,我怎麼沒想到呢……”

她轉頭往頤華殿跑。

甬道的風很大,將她額間的碎發吹得亂糟糟的,沾了眼淚糊濕一片。

她從來沒覺得宮道那麼長,腳底像踩了釘子,每走一步都痛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