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算漏了一樣(2 / 2)

妃梧脖子受了傷,整個上半身全是血,躺在地麵上奄奄一息,想要出聲,喉嚨卻隻能發出低啞的呃呃聲,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來。

二檔頭扶住她,眼淚都要滴下來,“你想說什麼?寫在我手上!”

妃梧手抖得厲害,指尖有鮮紅的血漬,顫巍巍在他掌心寫下一個歪歪扭扭的字來。

梁寒咬著牙,鳳眸盯緊,腦海中昏昏沉沉,連帶著眼前也一片模糊,一時竟無法辨認字跡。

倒是二檔頭定睛一瞧,激動地喊道:“胡字,是胡字嗎?”

妃梧艱難地點了點頭。

胡字……胡字代表著什麼,她究竟想表達什麼?

梁寒這時候頭腦不清醒,在地麵來回走動,思索不出她話中何意,卻是二檔頭腦子一激靈:“是不是胡黨?綁走夫人的那夥人和胡黨餘孽有關?”

妃梧低低呃了一聲,二檔頭領會了意思,抬眸對梁寒道:“恐怕魏國公一直都與胡黨有所勾結,暗中支持胡黨打壓東廠,胡黨痛恨您,如今又死得沒剩下幾人,與他們合作正是衝著您來的。”

梁寒心驚肉跳,拳頭都攥出血來。

魏國公打得一手好算盤,利用胡黨,恰恰能榨乾那群餘孽最後一點價值。

那些人恨不得將他拆骨入腹,姑娘落入他們之手,必定要吃些苦頭。

胡黨痛恨宦官專權,打的是替□□道的旗號,行的是蠱惑人心的手段,一群眼高手低空談誤國的鼠輩,卻頗為百姓支持。

他們說什麼,老百姓便信什麼,皇帝為了堵住悠悠之口,即便心中憎惡,卻不能明麵上打壓。

魏國公料準這一樣,就算姑娘有什麼損失,老百姓的唾沫也噴不到他國公爺臉上,罵的還是他這個奸宦。

倘若他落了圈套,為了姑娘的安危,保魏國公一條命,勢必又會與皇帝生了嫌隙。

這形勢,怎麼看都對他不利。

隻可惜魏國公算漏了一樣——見喜是公主,是先帝之女,是忠臣顧淮之後。

胡黨對外講究聲張正義,最是抬舉鼓吹忠臣良將,就算再痛恨他這個閹人,也斷不敢對公主下手。

頭腦慢慢清醒下來,才想通這一層。

他苦笑了聲,這一日真是心神俱亂,手足無措。攤上她的事兒,就算給他九個腦袋恐怕也要纏在一處,不夠用了。

二檔頭開頭提醒道:“督主,眼下該當如何?”

梁寒長歎一聲,望著簷下的滴水,目光慢慢堅定,嗓音也恢複了往日的寒厲:“魏國公在朝中提拔的那群親信,一概打入詔獄,嚴加審問。另外,調齊三千廠衛,全城搜捕,不要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務必尋到公主的下落。”

二檔頭訝異了一瞬:“公主?”

……

這是太後殯天後的頭一天上朝。

梁寒換一身齊整煊赫的官袍,在百官身前昂首站定,口中落下的每一個字有極重的分量。

沈思厚被帶上朝堂,親口供出當年韓敞讓他模仿顧淮筆跡、假傳詔令的真相,此為人證。

失蹤多年的兵部印信,實則為魏國公私藏,意圖謀反,此為物證。

十多年前的顧淮謀反案一朝沉冤昭雪,頓時引發滿堂嘩然。

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顧昭儀當年竟在冷宮誕下一女,那孩子如今還活在世上,有信物蝴蝶玉佩和司苑局掌使王倫作證,人證物證俱全,直指永寧宮的一名宮女。

而流落民間多年的公主,竟被魏國公夥同胡黨綁架,至今下落不明,對此,朝堂之上一時群情激憤,議論紛紛。

顧淮一案的證據,趙熠早已在私下與梁寒交涉,他並不意外。

可見喜是顧昭儀的女兒,這一點卻著實令人震驚,趙熠愕然的神情絲毫不亞於堂下群臣。

梁寒口風極緊,瞞著連他也不肯說,如今冷不丁來這一出,實在讓人猝不及防。

關乎皇家血脈的大事,梁寒不可能作偽。

他是謹慎人,不等太後魏國公一黨徹底失勢,他不會將此等大事公之於眾。

趙熠能明白,他想借此昭告天下,尤其是告知胡黨,他們與魏國公密謀綁走的姑娘是顧淮的親外孫女,更是流落在外的公主。

他們若敢傷她一根頭發,那便是夥同罪臣綁架當朝公主,是犯上作亂的重罪!

如此一來,胡黨自然不敢亂來。

當然,對此事最為震驚的莫過於顧延之。

先前梁寒已過府一敘,將伯父翻案一事告知他與父親,顧延之早就在等這一天,甚至連謝恩的辭藻都想好了怎麼說。

至於堂姐的女兒,梁寒說就在宮裡,他甚至暗地裡向人打聽過宮裡頭適齡的姑娘,隻是此事不宜聲張,他也一直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十六七歲的姑娘實在太多了,後宮幾乎遍地都是。

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姑娘竟一直伺候阿姊左右,甚至被他這個舅舅親手送到了司禮監掌印的枕邊!

回想起那晚梁寒在府中注視他的眼神,顧延之人都呆滯了,一瞬間腦中空空,後背的冷汗跟篩豆子般往下落。

退朝之後,梁寒折身出了大殿,一個冰涼的眼刀子剜過去,嚇得顧延之渾身一顫,心頭涼浸浸的,身上的血流都不通暢了。

堂姐留有一女,這是天大的好事!可為什麼那姑娘偏偏是見喜?他要如何向阿姊交代,如何向父親交待?若是祖母知曉他將公主送去伺候太監,當真要打斷他的腿不可。

開始聽到伯父沉冤昭雪的消息,顧延之便打算下朝後往永寧宮去瞧瞧賢妃的病況,順道將這消息說與她聽,人一旦心情好了,病症也去得快。

可老天爺同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非但讓見喜成了他的外甥女,如今還給人綁去了,連梁寒似乎都沒轍。

罷了,罷了。

顧延之長歎一口氣,也不再猶豫,調轉方向徑直出了宮門,獨自往東緝事廠衙門去。

阿姊那邊自有陛下去說,顧府上下也會有聖旨下達。他如今往哪兒走都是人嫌狗不待見,就不去湊那些熱鬨了。

與其挨一通罵,倒不如戴罪立功,這時候幫忙去找公主,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