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番外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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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五官精致, 眸色幽深,輪廓線條清晰流暢,膚色是微微泛著蒼白的冷色,仿佛簷下滴水的冰淩。

皇帝素來威嚴冷肅, 任何人在他麵都無法做到神色自如, 隻是這少年卻仿佛渾不在意,麵色依舊平淡, 抬手揖道:“奴, 在菽北苑當差。”

“菽北苑?”

菽北苑偏僻,幾近荒蕪,連皇帝也思忖片刻才想起這處地方, 可公主眸光卻在這時猛地黯淡下去, 注意到他一身合身的太監服, 還有自稱的那一聲“奴”。

皇帝冷聲質問:“既在菽北苑當差, 又為何出現在禦花園附近?”

梁寒道:“上林苑監新到了槐樹苗,奴一人勢單力薄, 因而請蠶室的少監莊平同往,莊少監是奴同鄉,今日恰好休沐, 奴與少監行經禦花園,見有人落水, 並未多想, 隻下水救人,並不知是公主千金之軀。”

皇帝哂笑:“救下公主為何不領賞, 反倒轉身便走?”

梁寒從容道:“奴還有差事,不可久留。”

皇帝顯然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或者說, 從看到少年的那一刻開始,對上那雙似乎天生陰戾森冷的鳳眸,皇帝心中半分善意都無。

眼睛眯了眯,又問:“你與公主可是舊相識?公主緣何喚你哥哥?”

梁寒望一眼皇帝身邊那個白嫩軟乎的小團子,她在哭,眼眶紅得像核桃,可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不知在忍耐什麼,眼珠子一動不動地與他對視。

梁寒一顆心沉沉往下墜,仿佛被勾著拉扯著皮肉,一點點的往下撕扯。

他性子涼薄,並非見不得人哭,即便身邊是個將死之人,也無法勾起他一絲一毫的憐憫,可唯獨對一個陌生的小姑娘,身體裡開始出現一種對他的本性充滿敵意的情緒。

他偏過頭,沒有再看公主,仰頭如實對皇帝道:“奴身份卑賤,從未見過公主。”

公主有些急,可又不知該如何解釋,拉著皇帝的衣袖,咬住下唇小聲說:“漂亮哥哥沒有見過溫凝,溫凝也隻在夢裡見過漂亮哥哥。”

此話一落,顧延之登時大震,滿臉驚異。

公主竟在夢中見過梁寒?

他一直懷疑過,既然他能夠重生,那麼興許也會有旁人重生,他提防過太後、魏國公甚至張嬋,也私下暗示過堂姐和趙熠,可發現他們在這一世一直按部就班地往前走,並無任何異常。

顧延之沒有想到,見喜雖未重生,卻在夢裡出現了前世的記憶。

可公主尚且年幼,並不知道這句話說出口會有怎樣石破天驚的影響。

皇帝麵色鐵青,又驚又怒,揚手將手中的湯碗怒砸於地,碎瓷濺在膝前,少年蒼白的手背劃開兩道血口。

公主嚇得驚呼一聲,皇帝將她摁在懷中,厲聲喝道:“簡直一派胡言!還說沒有見過公主,若當真沒見過,又怎會夜夜入公主夢中,小小年紀不擇手段,為了接近公主到底使了什麼妖術,從實招來!”

梁寒咬緊後槽牙,伏身於地:“奴從未撒謊,奴並未見過公主,至於公主所說的夢境,奴更是聞所未聞。”

說話的間隙,養心殿總管太監王青已將少年的背景打聽清楚,此人名喚祈蕭,三年前入宮,被分到菽北苑當差,一直以來獨身一人,勤勤懇懇,從未有逾矩之舉。

顧延之尋了個機會上前道:“陛下,可否聽延之一句?”

皇帝和婉妃聞聲,一同側過頭來望著他。

顧延之在上一世並未與先皇打過交道,趙熠登基之後,他才入朝為官,對於這位生殺予奪的帝王,顧延之仍然抱有畏懼之心。

可這一世他擁有三十多年的記憶,甫一出生便是京中有名的神童,一些獨到和深刻的見解,常常連夫子都自歎不如,且前世顧延之早已浸潤官場多年,該有的治國之策和處世之道,他是得心應手,遊刃有餘,因而深得皇帝看重。加之又是婉妃的弟弟,平日裡便是喚皇帝一聲姐夫,皇帝也樂意之至。

顧延之拱手道:“世上本無妖術,夢境一事真真假假不得而知,古有黃帝夢遊華胥國,襄王夢神女,莊周夢蝴蝶,唐有盧生一枕黃粱夢,可見夢境虛幻,或日有所思,或聯結前世今生,都有可能。”

顧延之的話,皇帝會聽進去幾分,可麵上的寒意並未斂去,回過頭冷冷望著地上的少年,見他手邊與膝前皆有碎片,即便傷口滲出血,身子也並未移動半分。

這等異於常人的意誌,若是自己信任的人,皇帝自當欣賞,可若是少年這般危險之人,出現在公主身邊,更容易成為禍患。

皇帝沉吟半晌,冷聲道:“蠱惑公主當是死罪一條,朕念你救駕有功,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拖出去杖責八十,若你還有命在,朕便容你伺候公主左右,第二,朕留你性命,逐出宮去,永生不得踏入紫禁城半步。”

皇帝生性多疑,心狠手辣,擁有常人無法企及的魄力。

此話一出,滿殿宮人皆渾身一震,背脊發涼。

杖脊之刑,尋常宮人連二十杖都受不住,死在笞杖之下的宮人不計其數,何況這還隻是個十歲的少年,八十杖還未完,人就成肉泥了,哪裡還能有命在!

顧延之心中驚駭又喟歎,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將伯父推出午門杖斃的絕情帝王。

梁寒對顧家有恩,更是公主重來一世也記得曾經深愛過的人,顧延之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