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番外七(1 / 2)

梁寒鬆了手, 淡聲道:“公主回去吧,讓陛下看到,奴便是罪加一等, 萬死難贖。”

公主爬到床沿坐下, 床很高,公主兩腿夠不著地, 垂著難受,乾脆往裡挪了挪,趺坐在梁寒身邊。

“放心,爹爹和阿娘都睡下了, 除了綠袖姐姐, 沒人知道我來這兒。”

公主在婉妃麵前假裝睡下,待婉妃離開之後,公主便偷偷跑出去,卻發現阿娘拿著藥來看望漂亮哥哥。

婉妃一走,公主瞧見四下無人, 便偷偷摸進了梁寒的屋子。

屋裡彌漫著散不去的血腥味,公主心疼地盯著他後背,眼眶紅紅的,從春凳上拿起小藥瓶,笨拙地打開。

“哥哥,我給你敷藥吧。”

梁寒皺起眉,隨手將外衫罩在身上, 又覆一層薄被。

公主吃了癟也不氣惱, 小手扒拉開薄被, 又欲褪他外衫, 被梁寒伸手擋住。

“請公主離開。”

他聲音很冷, 仿佛冬日冰霜凝結,還帶有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

在宮外的時候,沒有人隻當他是個十歲的少年,他就像荒野的荊棘,碰到就是鮮血淋漓,尤其那雙冰冷黑沉且具有攻擊性的眼睛,連大人都不敢接近和直視。

誰都害怕這樣一個危險陰鷙的少年,可公主不怕。

因為公主夢裡的哥哥待她很好,會背著她走很遠的路,會陪著她一起吃餛飩和糖葫蘆,還給她戴好看的小螃蟹簪子。

擋在麵前的手很涼,公主順勢握住,軟軟地哀求道:“哥哥的手好冷,溫凝給你捂手好不好?”

溫暖柔嫩的掌心包裹著他,梁寒隻覺心口一顫,心臟繼而像是泡在酸水裡,從邊緣一直蔓延到內裡,一寸寸地軟了下去。

梁寒抽回手,緘口不語。

公主便當他答應了,小心翼翼地揭開那層染血的薄薄內衫。

少年後背白皙緊實,趴著的姿勢凸顯出漂亮的骨骼,宛如連綿美麗的高山和丘陵,可縱橫交錯的棍棒傷痕仿佛經曆過一場極其殘酷的戰爭,赤地千裡,血流成河。

公主手很笨,向來做不好這些,以往連一隻完整的小蝴蝶都繡不出來。

可她知道哥哥的傷口很疼,她隻能將動作放得很慢很輕,含著淚用乾淨的棉巾擦拭傷口的血漬。

梁寒認命地閉著眼,本已打算任由她造作,可後背的疼痛並未加深,倒像是輕風拂過,以輕微的癢代替了鈍心的痛。

收起了視覺,聽覺就格外靈敏,他聽到身邊的小姑娘忍著哭泣,可小小的孩子,控製不了自己的呼吸,鼻子小聲地吸氣,生怕他聽見似的。

背上的血跡擦拭完,公主從藥瓶中摳出一點藥,方一觸碰,後背便鑽心得疼,梁寒悶哼一聲,被墊連著木板上的草席都死死攥在手中。

公主嚇得六神無主:“哥哥,是不是很疼?”

梁寒喘著粗氣,冷聲道:“公主走吧,奴自己來。”

公主說不走,手裡拿著膏藥想了想道:“人家都說長痛不如短痛,哥哥你忍著點。”

梁寒聽完這話已經察覺出不對,下一刻,後背整片火辣辣得灼燒起來,公主挖了大塊的膏藥往他傷口整個糊住,然後攤餅似的大片推開。

梁寒額頭頓時青筋爆出,大顆的汗珠往外冒,口中咬出了血,渾身都在顫抖。

公主瞧他這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慌不擇路地說:“痛得快,去得也快,哥哥最堅強,哥哥不哭,溫凝給哥哥吹吹就不疼了啊……呼呼……呼呼……”

有彆於婉妃的蘭花香,公主身上是很自然的果子香,仿佛滿嘴的蜜桃囫圇咽下,嘴邊還留有殘汁,因此呼出來的氣息也格外甘甜水潤。

少年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背墊,泛白的五指指尖漸漸染上破碎的嫣紅色。

包紮又是件麻煩事兒,棉紗布覆上後背的傷口,要從前胸穿過,公主的小拳頭攥著紗布,小聲說:“哥哥抬抬。”

梁寒屏息一瞬,無奈地支肘起身坐起,可公主胳膊短又粗,即便少年身形清瘦,也環抱不過來,隻能挪到前麵去將紗布交疊,又挪到後麵交疊,如此反反複複,公主累出了一身的汗,終於在少年的後背打了一個結實的蝴蝶結。

公主手笨,看起來像將人五花大綁。

少年麵色蒼白至透明,仿若公主平日喝水的白玉杯。

額頭一層層的冷汗,順著高挺的鼻梁滑落,在蒼冷的鼻尖將落不落,公主抓著衣袖為他拭去。

水汪汪的杏眼望著他,四目相對,呼吸滯住,梁寒率先移開了目光。

公主順著他身邊躺下,繼續望著他,問:“哥哥叫祈蕭嗎?”

梁寒沉默了許久,嗯了一聲。

公主又問:“那梁寒是誰?”

梁寒道:“是我在宮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