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番外二一(2 / 2)

馬踏飛塵,穿過擁擠的人潮,耳邊狂風獵獵,喧嚷鼎沸的人聲不絕於耳。

他仿佛什麼都聽不到,隻顧著策馬狂奔,無視身邊人仰馬翻,繞過幾條街巷之後,抱著**的姑娘大步跨入一家偏僻的醫館。

男人渾身濕透,膚色白得煞人,仿佛河神上岸,陰戾的眼神嚇退醫館內大半的病人。

桑榆從內堂出來,這才發現這水鬼般的東廠提督手裡橫抱的正是公主,趕忙讓人進到裡屋去。

公主氣若遊絲,嬌瘦的身子脆弱得像一片羽毛,四肢細得仿佛一掐就斷。

他許久沒有觸碰過她,隻知道她長高了些,身量纖細些,氣色也比從前漂亮,可摸到那段竹節一般的手腕,才知道原來這兩年來她瘦了這麼多。

桑榆看了一眼梁寒:“我要替她給她用針灸,你先出去吧。”

針灸用到會陰穴和神闕穴這些私密的穴位,這位祖宗即便是宦官,留在這處似乎也不合禮數。

梁寒緊緊盯著床上的人,眼尾泛紅,目光陰到極致,半晌才啞聲道:“她是我的妻子,沒有人比我留在這裡更合適。”

桑榆:“……”

桑榆覺得公主落水,這祖宗也跟著腦子進水了,堂堂公主是一個太監的妻子,梁寒敢說,桑榆都不敢信。

可現在不是信不信的問題,關鍵這老祖宗在這,眼神狠得像是要吃人,強行讓他出去,恐怕第一個死的是她這個大夫。

桑榆籲了口氣,定了定神,取來銀針紮在公主身體的幾處穴位,排出肺中和腹中殘餘的積水。激發元氣。

施完針後,公主氣息仍然微弱,桑榆又撩開她的衣裳,在神闕放了一片薑,點燃艾柱,將銅鉗遞給梁寒:“你幫她疚幾壯,一直灸到她氣息穩定,我去抓方子熬藥。”

桑榆見他沒反應,又喊了一聲,梁寒這才回過神來接過去,桑榆注意到,那一截玉白的指尖是輕輕顫抖著的。

桑榆怔了一下,沒想到平日威風八麵的東廠提督也會有如此失魂落魄的時候,她歎了口氣,走出去了。

屋內明燈晃眼睛,照得人眼眸腥紅一片。

他跪在她身旁,用一隻手舉著艾柱,停在她神闕穴上方,另一隻手與她十指相扣。

從來沒有這一刻,她的手是比他還要涼的,像一塊焐不化的雪。

細細小小的一隻手,比他的小很多,還像孩子的手那樣輕軟,飄蓬一般無力地窩在他的掌心,他動一下,她的手指才跟著動一下。

“你不是問我喜不喜歡你麼?現在我告訴你好不好。”

這裡沒有外人,他可以儘情地愛她。

於是將那隻手撈起來,微涼的指尖貼著他的唇麵,吻了吻,還不夠,又將每一根手指挨個吻一遍。

“無論你是見喜,還是溫凝,或者以後變成任何人,都是我梁寒生生世世的摯愛,是我糊塗了,倘若知道你這輩子活得如此痛苦,我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將你拴在身邊。”

細嫩的脖頸上還沾了泥巴,他勾起唇,緩緩給她擦乾淨。

“你也是真的傻,從前換炭的時候會燙傷手,如今逛個護城橋都能把自己逛到水裡去,你想讓我怎麼做,才能不這麼笨?往後夫君日日都在你身邊好不好?那一年玉佛寺門口,你不是說過麼,溫凝長大了,可以嫁給哥哥了……等你好起來,我就去向陛下求一道聖旨,讓陛下為我們賜婚……我也不說什麼永遠保護你的胡話了,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你都是我一個人的,誰也彆想拿走,我們生生世世都做夫妻。”

他望著床上虛弱蒼白的姑娘,仿佛心臟被狠狠剜去一塊,連呼吸都帶著痛。

……

公主做了一個很美的夢。

夢裡有一片很大的草原,抬眼是碧空如練,低頭是爛漫山花,她與哥哥同騎一乘,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整日,在太陽落山前終於累得癱倒在帳篷裡。

哥哥不知道出去做什麼,許久沒有回來,她一個人坐在帳篷裡喝奶茶。

一個漂亮姑娘掀開帷幔進來,為她送來草原上的衣裙,是華麗鮮亮的大紅色。

那姑娘用跛腳的中原話告訴她,“你的夫君說,他一直欠你一個盛大的婚禮,如果你不嫌棄,今晚他想為你補上。”

公主眼睛亮了亮,伸手打開那件掛著瓔珞、綴滿寶石與銀鈴的紅裙:“你是說……這是嫁衣?”

姑娘點了點頭,流露出羨慕的眼光,笑道:“你的夫君為了這件嫁衣,足足準備了一個月,上麵的每一顆鈴鐺,每一粒珍珠,每一顆寶石,都是他親手穿上去的。原本我以為草原上的男子更疼婆娘,沒想到你們中原也有如此深情的男子。今晚的篝火晚會隻為你一個人準備,你一定是草原上最美的新娘子。”

姑娘打來熱水,為她沐浴梳妝,草原的頭飾繁雜而華麗,珊瑚、瑪瑙、碧玉、銀片、穗子掛了滿頭,走起路來,銀鈴鐺鐺作響,她愛極了這樣浪漫而鬨騰的聲音。

嫁衣是大紅色,裙擺卻是五彩斑斕的顏色,有些像中原的月華裙,不過更厚重,也更有儀式感,所有的尺寸都恰到好處,仿佛為她量身製作。

等到用了胭脂,抿了唇脂,她望著鏡子裡甚少如此穠麗嬌豔的自己,滿意地笑了笑。

而在此時,外麵的歡笑喧鬨聲也漸漸升騰起來。

那姑娘為她整理好發髻兩邊的珠串,笑道:“我說得沒錯吧,今晚你會是草原上最美的姑娘!他在外麵等你,我們出去吧。”

公主點點頭,在姑娘的攙扶下緩緩走出大帳。

掀開帷幔的那一刻,天際轟然一聲巨響,數十支煙花相繼升空,在一望無垠的暗藍天幕上斑斕盛放。

頭頂的花球倏忽炸裂,紅色的花瓣如落雨般紛紛揚揚灑下來,不遠處的篝火綻放出絢爛灼目的顏色。

她深愛的人站在煙火之下,著一身大紅刺繡喜服,腰間鞶帶掐出勁瘦腰身,活脫脫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翩翩風流,長身玉立。

草原是個好地方,這裡有沒有認識他們,也沒有人知曉他的殘缺。

那些圍著篝火歡笑歌舞的人們隻知道,這裡有一個深愛著妻子的丈夫,他有世上最昳麗的容顏,也有最愛她的一顆心。

她踩著滿地的花瓣,一步步走向她摯愛的情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