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2 / 2)

同學們的眼神裡已經帶上同情了,祈禱著老師看在新同學不了解情況的份上,從輕發落。

但是……

數學老師卻隻是點點頭,接過了華鋒語遞過來的試卷和答題卡,溫和地說:“你交卷了,可以留在教室,也可以出去自己玩兒,不要鬨出聲音打擾到彆的同學就好。”

“好的老師。”

華鋒語打算留在教室裡,來了省城,新星報的事業也不能丟,她就在目瞪口呆的新同學驚異的眼神中,拿出一個作文本,開始默寫這期的文章。

他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為什麼數學老師沒有罵華鋒語提早交卷?還那麼和風細雨地跟人說話?

老師你清醒一點啊!同學們望著數學老師的眼神簡直在發出呐喊。

數學老師小心地拿卷子夾住答題卡,目光嚴厲地掃視了班上一圈:“你們在看什麼?還不趕緊寫卷子!不準交頭接耳,不準四下張望。”

學生們趕緊乖乖低頭做題,數學老師太凶了,隻有華鋒語能夠大大咧咧地捋虎須啊!

嚴厲督促學生們乖乖做題後,數學老師沒有走開,很有興趣地站在華鋒語身邊,低頭看她寫些什麼。

寫作文嗎?數學老師想著,心裡有點鬱悶被語文老師截胡,恨不得再甩十套八套試卷丟給華鋒語讓她去做。

華鋒語也不在意,想看就看,越多人看越好。

但是看著看著,數學老師覺得不對勁了,這不像是初中作文啊,怎麼寫的都是又紅又專的文章?好像也沒有哪裡有征文活動吧。

而且以他相當一般的文學素養來看,都能看出來這篇文章語言凝練犀利,閱曆可見相當豐富,絕非普通學生能寫出來的。

他看著華鋒語的眼神都不對了,一個初中女生怎麼能寫出這樣的文章來?

而在他震驚的目光中,華鋒語快速默寫完一篇,停頓了幾秒又開始提筆寫下一篇……

數學老師整個人都呆在旁邊了,他人到中年,早已過了熱血的年紀,對什麼理想啊,家國啊都不感興趣,平時就是備課上課批改作業。

每次激勵學生好好讀書,都是讓大家以後考個好大學,以後出來找個好工作。

至於小學時才會說的那些,什麼長大後要當科學家、醫生、警察、老師……之類為人民服務的理想,早就忘光了。

現在,誰還談理想啊?找份好工作,多賺點錢,結婚生子買房買車,才是正經事。

笑貧不笑娼,沒錢就是讓人看不起,隻要有錢,就算那人大字不識幾個、又粗俗又淺薄,在人眼裡都是成功人士。

理想主義?理想主義值幾個錢?像索羅斯、巴菲特之類的資本大鱷才是現在的人所追逐崇拜的對象。

被金錢腐蝕了心智,被現實逐漸壓垮了脊梁,大部分的人也隻是在這個失去了信仰的時代掙紮生活罷了。

數學老師搖搖頭,甩走了腦海中那一絲絲關於理想的回音,他就是一個老師而已,教學生也隻是一份工作,想那麼多乾什麼?

也許以前他當老師還是因為那點理想,但現在早就不是了,省一中重點班老師的待遇很不錯,課後他還開了補習班,又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所以他才能在省城買房買車,雖無大富,但小日子過得還挺滋潤。

這個年代不會還真有不為酬勞為人民服務的人吧?不可能還會有老師純粹抱著教書育人的想法在上課吧?

數學老師又搖搖頭,這次是有些惋惜麵前這個天才學生了,還是年紀太小了啊,還抱有不切實際的理想,以後總要被現實碰的頭破血流的。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老師認定以後要碰的頭破血流——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乎,對於這種自覺很“清醒”的人,華鋒語也感覺很正常。

她很喜歡羅曼·羅蘭的一句話:世界上隻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在認清了世界的真相之後,還依然熱愛生活。

但不是每個人都是英雄。

兩節數學課結束前,她就把稿子全部默寫完畢了,隻要去郵局把稿件寄去打印店就行。

在外麵拍攝全程的陳副導感覺有些禿,他眼睜睜地看著華鋒語十分鐘就交了卷,然後不知道寫些什麼。

他心裡嘀咕著,這女孩看起來乖乖巧巧的,怎麼這麼不愛學習?不是說下鄉的孩子都比較愛學習的嗎?

他更是搞不懂,那個站在華鋒語身邊的數學老師為何一直在發呆,時不時還搖頭晃腦的,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了。

下課鈴響起,華鋒語拿著寫好的稿件出來,一直待在外頭的陳副導湊了過去,關心地問:“怎麼了?這麼快就交卷了,是卷子太難了嗎?”

“是有點。”華鋒語說,對於初中生來說這套數學試卷確實有難度,如果放在鎮中學,沒幾個人能及格。

“放寬心,彆難過,這裡畢竟是省一中,集中了全省成績最好的尖子生,你趕不上他們的進度是正常的。”

陳副導說出早就想好的安慰詞,但直到說出口了才發現……對方似乎一點兒也不難過?

華鋒語不僅不難過甚至十分高興,希望這樣的考試多來點,那她就不用在課堂上浪費時間了。

“陳副導,我等會兒還有課,能不能拜托你們幫個忙?”說著華鋒語將稿件攤到陳副導麵前,“幫我去郵局寄一下信可以嗎?地址就寫在這張的背麵了。”

陳副導:“……”不是,說好的因為做不出題而傷心難過呢?怎麼一點兒難過的感覺都沒有?

甚至還請他去寄信?敢情她提前交卷之後的兩節課都在寫信?

“小語啊,你做不出卷子不要緊,但是不是應該好好看看書,爭取把成績提上去?”陳副導委婉地勸著。

“陳叔叔,我已經交卷了啊,這卷子做完了。”華鋒語笑著回答。

“……?”他讀書少,上學的時候數學就不怎麼樣,但也彆忽悠他啊?

裡麵那些省一中的學霸們直到下課鈴響,還有的在抓緊時間填寫著答案,華鋒語怎麼可能十分鐘就做完了?

更有可能是完全不會做所以基本交了白卷。

“叔叔,能幫我把信寄出去嗎?”華鋒語甜甜地請求著,自從返老還童跑到了這個小姑娘的身體裡,裝乖賣萌這種事她已經拿捏的死死的了。

被拿捏的陳副導梗了梗,他沒想到看著乖巧的華鋒語居然如此不愛學習,而且半點羞愧感都沒有,還企圖萌混過關。

算了……他下了決心,乾脆還是把宣傳再改改,改成山裡女孩雖然見識了省城的繁華,但仍然不愛讀書、不思進取,原來窮人家的孩子也並不都是“早當家”的……

至於被安上了“不思進取”、“貪圖富貴”等標簽後將會帶給女孩怎樣的後續……節目組是不會管的。

就跟童話一樣,王子公主結婚了故事就幸福美滿地結束了,至於結婚後可能有的一地雞毛,又關讀者什麼事呢?他們可不愛看。

這麼想著,陳副導接過了那幾頁紙,先是看了看背麵的地址,是縣裡的一所打印店——寄信給打印店做什麼?

他疑惑地把紙翻過來,一目十行地看了看內容……

陳副導:???

幾乎肉眼可見他腦門上貼的問號了,已經被這個時代的現實毒打過的華鋒語毫不意外。

如果是在她的時代,同誌看到她拿出這種文章來,肯定就會互相交流一番心得了。

至於這裡……嗐,任重道遠。

陳副導終於沒忍住迷茫問:“這是什麼?”

“我們班辦了一份報紙,這是下期報紙的稿件。”

班上的報紙?陳副導感覺這個世界開始魔幻了,為什麼班報上會刊登這種文章啊?而且……

“請問這位蔣齡之先生是什麼人?向星先生又是什麼人?”陳副導語氣有些恭敬地問道。

在成為副導演前,他的工作常常會寫各種文案,也算是知識分子,自然一眼就看得出這些文章的作者,文字功底有多紮實。

“是最堅定的戰士。”華鋒語微笑著說,不像之前刻意賣甜,現在的笑容清淡的像春日的一陣微風。

“……”陳副導沒有聽懂,卡了一下繼續問道,“那像這麼優秀的作家,為什麼會把稿件給你,讓你發表在班報上?”

在他看來,文字功底這麼強的人,如果正經發表文章在各大期刊雜誌上,肯定會出名的。

要是寫一些反映苦難的鄉土,拿國內的幾個文學獎都不成問題。

到時候名利雙收,豈不美哉?

這麼大的幾尊佛,又何必屈尊給一份小小的班報寫這些文章呢?這不純屬浪費時間嗎?

“為什麼不能給我們的班報寫文章?”華鋒語反問,“陳叔叔,您認為他們為什麼寫這些文章?”

我怎麼知道?陳副導心裡腹誹,口裡卻說:“不知道,完成任務?”

“文章最初的意義就是傾訴自己的感情。”華鋒語靜靜地說,現在已經有一些對電視台很好奇的學生湊在一旁,聽到了她說的話,“他們為什麼寫?因為他們想寫,這就是他們最想寫的文字,最想宣泄的感情。”

陳副導有些想反駁,好多人寫這種東西不就是上麵要求嗎?但是看著手中的稿件,又說不出反駁。

因為寫的實在太真情實感了,根本說不出人家是虛情假意喊口號。

他的臉皮還不夠厚,不如某些人拿了境外勢力的錢,可以選擇性無視那些真情實感,一律打成“紅.衛兵”、“小粉紅。”

“至於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們的班報上……陳副導,您認為這樣的人,所希求的是名與利嗎?”

不是為了名和利又是為了什麼?陳副導心中哂笑,彆看某些人口號喊的比天響,但其實口中全是主義,心裡都是生意。

但華鋒語否定了他的想法:“他們的稿件會刊登在班報上,隻是因為報紙麵向的是青少年學生,有力量的文字會啟迪學生的思想!他們想要喚醒學生心中深埋的理想!”

“你這是不切實際的理想主義。”陳副導這時已經忘了跟他說話的隻是一個初三的女生,認真地辯駁起來,“這些假話空話以前就聽得膩了,時代變了,現在已經不再是以前那種喊著為人民服務的年代了。”

“不是時代變了,是你變了。”華鋒語的眼神認真,語氣堅定,“是不能堅守理想的人變了,正因如此,才更應該用正確的三觀來拉回現在人的思想。”

“說的挺好聽的,做得到嗎?”

“八十六年前,也有人問過這個問題。”華鋒語沉沉地說,直視著陳副導問,“你記得那年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八十六年前?指哪一年?曆史不大好的陳副導在心裡換算了一會兒,1920……不對,1919年……

“1919年?”

“我知道!”突然在看熱鬨的學生中冒出一個男聲,“1919年,你指的是五四運動吧!”

“是五四運動,謝謝這位同學。”華鋒語衝他笑了笑,那膽子挺大的男生有點不好意思了。

“1919年5月4日爆發了五四運動,那之前無數先烈都在找尋一條道路,努力想要喚醒麻木的民眾,他們也無數次地詢問,做得到嗎?愚昧麻木的民眾心中沒有反抗,沒有家國大義,他們的行為看起來就是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

“但是巴黎和談外交失敗的消息傳回來,不久便爆發了五四運動,參加運動的除了思想先進的青年學生,還有無產階級工人,有大字不識的農民,有重利的商人……陳副導,你說,他們做到了嗎?”

他們做到了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那是一條充滿艱難險阻的路。

“你跟我講這些大道理……”

“是不是大道理,你跟我去看看嘛。”華鋒語打斷他,“叔叔,拍個鄉下女孩在城裡受挫的故事有什麼意思呢?膚淺又毫無意義。你就不想拍點有意義又有收視率的東西嗎?”

陳副導想說你不要異想天開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原來這個女孩早就洞悉了他們節目的用心,她知道節目組會通過引導和後期剪輯,將她包裝成一個貪戀城市浮華的鄉下女孩,讓觀眾為她的命運遺憾歎息,就好像她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故事集裡的一個小短篇。

但她還是跟著過來了,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但每一步都不按照劇本出牌。

他曾經以為掌控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姑娘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隨便給點好處,用點小手段,就能讓一個鄉下姑娘變成節目組期待她變成的樣子。

甚至那些上節目的明星也得遵守規則,凹人設念劇本,說白了他們都是資本的玩物,沒有人能夠跳脫出來。

但華鋒語不僅想要跳脫出來,甚至想反過來操控資本為她做事。

她對這個時代所有人崇拜敬仰的資本沒有畏懼,在她的世界觀中,從來都隻有資本害怕人民的力量,而不是反過來的。

因為她的國家是人民民主專政製度,國家保護人民,人民維護國家,再也沒有比這更天經地義的事情了。

“陳副導,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不相信就對了。”華鋒語衝他微笑,看在他眼中竟然在心中浮起了一種懼怕的情緒,“你這種做導演的都不相信的事,普通觀眾是不是更加不信?”

“你的意思是……”

“大家都不信的東西,是不是就是最好的話題?陳副導,迷失墮落在繁華城市中的女孩這種故事已經落伍了……是時候給觀眾們看一點新鮮的東西了。”

……

坐在麵包車內,陳副導精神還有些恍惚,他到底是怎麼被華鋒語說服的?

完全推翻最初的劇本,跟著華鋒語拍攝完全沒有劇本的東西……但他們已經在去火車站的路上了。

坐火車是華鋒語要求的,理由很簡單也很敷衍:她暈車。

這個理由陳副導半點不信,但都到了這一步,他也沒必要在這種小事上跟華鋒語起爭執。

其實他也不光是受到了蠱惑,還因為他看出華鋒語無論如何都不會配合他們,即使簽過合同,但因為隻是一個普通的鄉下女孩而不是明星的緣故,違約金簽的也不多。

以華鋒語租實驗室的勁頭,這點錢她家應該拿得出來。

但真要鬨到解約那一步,陳副導的“副導”一職也做到頭了,連個鄉下女孩都壓不住,領導隻會覺得他無能,而他本身就沒什麼太深的背景,靠的都是個人能力,到時候換掉他也就是分分鐘的事。

甚至,領導還盯著他的位子,想要勻給自家親戚呢。

真是個麻煩的差事……陳副導有些無奈,但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最好是配合華鋒語,把新的拍攝內容拍好。

這還是頭一次讓導演配合演員拍攝,但他還有什麼選擇嗎?不如就隨這個女孩去看看……她所說的理想主義。

作者有話要說:每天晚上更新。

話說這節目也是有原型的,不過已經被女主改的七七八八了……感謝在2021-06-0614:41:28~2021-06-0719:33: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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