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內安靜了一瞬。
薛大娘冷笑一聲,道:“你少危言聳聽了!”
薛大娘雙手抱胸,明顯是鐵了心隻肯給她這袋黴米。
舒甜氣定神閒地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她緩緩道:“薛大娘可知道,米的發黴類彆是有所不同的?”
薛大娘聽得有些糊塗:“什麼意思?”
舒甜耐心解釋道:“通常可以發兩種黴,一種叫青黴,一種是黃曲黴。青黴則呈又青又灰的眼色,黃曲黴呈黃紅色,這顏色是洗也洗不淨的,因為一旦發黴,便是黴入內裡,無法根除。我看這袋米有些發黃,八成是黃曲黴了……您是不知道,這黃曲黴可是有劇毒的,一點點入喉,都會要了人半條性命。”
薛大娘半信半疑地聽著,舒甜一本正經道:“前年有個街坊,就是因為貪便宜,買了黴米,吃了之後大病了一場,差點兒撒手人寰,何其淒慘……”
她說得像模像樣,小虹和小翠也聽得認真,忍不住附和道:“真嚇人啊!我剛剛摸了會不會中毒?”
薛大娘也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總覺得有些手疼。
舒甜見薛大娘已經信了七分,又話鋒一轉,道:“不過我也是聽說的,誰知道真假呢?我畢竟年紀小,懂得少,若是薛大娘常年吃黴米都沒事,那想來錦衣衛大人們吃吃,應該也不會出人命的,頂多也就是鬨鬨肚子,中個毒什麼的……薛大娘,您說是吧?”
薛大娘麵色一僵,她仍然梗著脖子,不願意鬆口:“你、你少嚇唬我!”
小翠有些氣不過,道:“薛大娘,您彆欺負舒甜才來,人家和咱們不一樣,可是個正經的廚娘!”
對於後廚來說,能獨自掌勺的是廚子,也算後廚的半個主人,也算是手藝人。
但乾雜活的都算是打下手的仆役,比廚子要低上一等。
薛大娘皮笑肉不笑,道:“我怎麼會不知道舒甜是廚娘?楊師傅可是特意交代了我的。”
她這話沒錯,方才楊師傅確實特意“交代”了她,要給舒甜一個下馬威。
舒甜雖然性子好,但也不是個任人拿捏的,她佯裝好奇:“薛大娘,這倉庫平日裡是誰負責管理的?”
薛大娘不假思索:“自然是我了!”她不但要在倉庫裡打掃,還負責清點數目,陳列食材。
舒甜一臉不解地問:“既然是薛大娘負責管理,想必也會關注各種食材的狀態,這米……為何會發黴呢?”
薛大娘眼角微抽,嚷道:“這、這裡食材這麼多,怎麼看顧得過來呢?再說了……楊師傅都沒說什麼,你一個新來的,管這麼多閒事做什麼……”
舒甜一眼便看穿了薛大娘的心虛,她淡定地笑了笑,道:“薛大娘莫氣,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這米,我若是用了,隻怕對您不好。”她抬眸,直視著薛大娘,道:“這錦衣衛的大人們,人人非富即貴,萬一吃出個好歹來,那可怎麼辦?到時候出了事一追查,若是查到了咱們……我反正是個新來的,什麼也不懂,但薛大娘在這兒不少年了吧?要是查出來,您管理倉庫不善在先,用黴米濫竽充數在後,隻怕……”
舒甜還沒說完,薛大娘的臉色已經白得像一張紙了。
原本這米發黴,就是她管理疏忽導致的,她便想借著舒甜的手,將這米消耗掉,反正早膳吃的人也沒幾個,大不了煮完再倒了,正好平了這筆賬。
但舒甜這一席話說完,她就有些害怕的。
這錦衣衛裡,人人殺氣騰騰,凶神惡煞,萬一真有人吃出個毛病來,她還能活著出去?
就算要幫楊師傅“敲打敲打”這小廚娘,她也不能把自己給搭進去啊!
薛大娘想了想,驚出了些許冷汗。
她尷尬地笑了兩下,道:“還是舒甜說得對,是我老婆子糊塗了!”說罷,她便將黴米重新紮起來,拖到了一旁。
舒甜暗暗鬆了一口氣,小虹和小翠相視一笑。
薛大娘眼珠一轉,又翻出了一個麻布袋,道:“這回可不是黴米了,你看看,都是好米!”
舒甜存了個心眼,她主動解開繩子,將米粒掏出來一看,米粒潔白,但一顆顆看上去十分細小,質地過於硬脆,與尋常的米粒不同。
舒甜抬眸問道:“這是早稻米?”
早稻米和晚稻米是不一樣的,早稻米一般是於每年的七至八月收獲,吃起來口感較硬,相比於晚稻米,口感和質地都要差上許多,營養價值不高,但飽腹感會更強一些。
薛大娘雙手一攤,道:“不錯,雖然是早稻米,可也是好米,若是你再挑三揀四,那便沒有彆的可選了!早膳本來吃的人就不多,按照規矩,不可能分配更多的食材。”
小虹和小翠聽了,都皺起眉來,這薛大娘為什麼非要為難舒甜不可呢?
舒甜手摸了摸米粒,卻道:“好,早稻米就早稻米。”
薛大娘見她這麼快就同意了,倒是有些意外,她連忙道:“這可是你自己答應的!”
說罷,連忙將這袋子早稻米登記到了舒甜名下。
薛大娘登記完後,心道:我看你能做出什麼花樣來!
舒甜麵色平靜地領走了米袋,小虹和小翠便幫著舒甜一起,將米袋拖了出來。
小虹道:“這早稻米也不知是怎麼進到倉庫的,錦衣衛大人們一個個都金貴著呢,若是他們吃得不滿意,恐怕是要找你麻煩的……”
小翠也擔憂道:“是啊……之前有個廚子,放多了鹽,差點兒被一個大人給打死了……”
舒甜笑了笑,道:“放心吧,雖然是早稻米,但是我也有辦法把它變成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