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抱(2 / 2)

“唉,孰是孰非,誰知道呢?”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夜嶼放下車簾。

“告訴他們,若再不讓開,按例處置。”

冬洪坐在馬車前,聽到夜嶼的吩咐,揚聲道:“我們大人還有要事在身,你們莫要攔路,速速讓開!如若不然,按例處置!”

那為首的老嫗聽了冬洪的話,頓時嚎哭出聲,她愴然道:“指揮使大人,您是要絕我們梁府的後路啊!我們到底哪裡得罪了您,居然要這樣揪著我們不放……”

老嫗晃晃悠悠站起來,老淚縱橫:“您好歹見我們一麵,聽一聽我們的冤屈啊!”

“祖母!嗚嗚嗚……”一旁的孩子撲上去,挽住老嫗的手。

年輕一些的婦人們,也跟著聲淚俱下:“婆母!您就算哭瞎,指揮使大人也不會出來見我們的,他這般鐵石心腸……”

一群人哭天搶地,半條街的人都圍了過來,堵得巷子裡水泄不通。

舒甜坐在馬車裡,將外麵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那老嫗和婦人孩子們,確實哭得可憐。

舒甜看了夜嶼一眼,他麵容冷峻,嘴角微繃,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寒氣。

夜嶼開口:“不要理會他們,慢慢駕車過去。”

話音落下,冬洪便按照夜嶼的吩咐,揚鞭驅馬。

馬蹄才踏出幾步,旁邊看熱鬨的行人們,便三三兩兩地躲開,隻有梁家人,紋絲未動。

馬車緩緩前行,忽然聽得那老嫗慘叫一聲,倒了下去。

她的子孫們跟著尖叫起來,紛紛撲了上去。

人群裡,不知誰喊了一句:“錦衣衛指揮使,當街駕車軋人啦!”

冬洪怒道:“你們哪隻眼睛看見馬車軋人了!休要胡說!”

他駕車十分小心,還未靠近那老嫗,那老嫗便倒地不起了。

然而,三人成虎。

百姓們回過頭來,見老嫗躺在地上,梁家的婦孺子孫們,都圍著她哭喊不已,不由動了惻隱之心。

“不見麵也就罷了,怎麼連老人家都不放過啊!”

“實在太狠心了!錦衣衛果真是一群走狗!”

“還以為他們是真心為百姓辦事,沒想到不過是狗咬狗……”

百姓們你一言,我一語,嘈雜的聲響彙聚成汪洋,從四麵八方湧來。

更有好事者跳了出來,帶頭將馬車圍住,哇哇大叫:“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

“就是,下車!下車!”

一時間群情激奮,場麵有些失控。

人們也說不清是對這老嫗的同情,還是對這世道的不滿。

冬洪見狀,也有些慌神,他忙不迭解釋道:“那梁潛可是國之蛀蟲!我們錦衣衛是為民除害,你們怎麼能如此不問青紅皂白,圍了大人的車!”

“梁潛是不是蛀蟲我們不知道,但是錦衣衛指揮使當街軋人,是我們親眼所見!”

冬洪氣結:“你們到底講不講理!?”

但他一個人哪裡辨得過這麼多人?

冬洪急得滿頭大汗:“大人,不如您帶著董姑娘先走,我斷後吧?”

冬洪雖然嘴笨,但功夫很是了得。

舒甜掀開車窗簾子,悄悄望了一眼,登時麵色一白。

百姓們圍著馬車,凶神惡煞般地罵罵咧咧,儘是汙言穢語。

錦衣衛指揮司一直的皇帝的心腹,但皇帝暴戾乖張,喜怒無常,錦衣衛指揮司也沒什麼好名聲。

舒甜怯怯道:“大人,我們還是下車看看吧?不然,恐怕難以脫身。”

夜嶼眸色沉沉,事出反常必有妖。

夜嶼起身下車。

車簾掀起。

外麵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百姓們怨聲載道,對暴君、朝廷、對錦衣衛的不滿,通通借機發泄了出來。

夜嶼擰眉,低聲:“跟緊我。”

舒甜微怔一瞬,點頭:“好。”

夜嶼出現在眾人麵前,他身著暗紅金絲飛魚服,頭戴無翅黑紗帽,身姿挺拔,麵容冷肅。

眾人見他真的下了車,頓時麵色一凜,鴉雀無聲。

方才叫得最凶的幾個人,下意識往後縮了縮,隱藏在人群中。

百姓們雖然不敢再嚷,但個個怒形於色,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恨不能拿刀在夜嶼身上捅出個窟窿來。

舒甜跟在夜嶼後麵,隻覺得眾人的目光,如千萬支弓箭,而自己就是那箭靶子。

她下意識跟緊夜嶼,心道這民間果然對錦衣衛指揮司恨之入骨。

若是爹爹知道,她在錦衣衛指揮司飯堂做廚娘,恐怕要氣得捶胸頓足。

舒甜輕歎一口氣,沒留神,差點撞上夜嶼的背脊。

夜嶼走到梁家人麵前,頓住腳步。

老嫗仍舊躺倒在地上,她身邊的年輕婦人,眼淚婆娑地看著夜嶼:“指揮使大人!您難道真的要我們梁家,家破人亡嗎?”

她嚎啕大哭,其他婦孺孩子們,也跟著哭喊起來。

夜嶼冷漠地看著他們,一言不發。

那婦人哭了一會兒,向夜嶼撲來,跪在地上:“大人……我家老爺當年也是輔佐皇上的重臣啊!這些年來,我們忠心耿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求求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家老爺!給我們一條生路吧!”

眾人又開始交頭接耳,唏噓一片。

舒甜站在夜嶼身後,垂眸看那婦人,她聲音喊得雖大,卻沒有多少眼淚。

突然,那婦人身形一動,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柄短刀,直直向夜嶼刺來!

舒甜驚呼:“大人小心!”

然而夜嶼早有準備,繡春刀閃電般出鞘,一聲龍吟之下,兵刃相接。

那婦人麵目猙獰:“夜嶼,去死罷!”

她搏命一擊,夜嶼麵色不變,單手接了她的殺招,又反手一掌,將她打到一丈開外,“嘭”地撞在柱子上,不動了。

這一幕發生得太突然,百姓們呆若木雞。

餘下的“梁家人”頓時變了臉色,一掀素衣,個個亮出兵器,就連倒地的老嫗,都一躍而起——老嫗居然是個男子假扮的。

“殺了夜嶼,賞金就是咱們的!”男子振臂一呼,殺手們個個摩拳擦掌,殺氣騰騰。

方才還憤憤不平的百姓們見“梁家人”實則是一群殺手,頓時嚇得四處逃竄,一時之間,長街上混亂不已。

夜嶼一手執刀,一手拉住舒甜,以免她被人群衝散。

“冬洪,去調兵!”夜嶼沉著道。

冬洪領命,連忙應聲:“是!”

夜嶼回眸,舒甜正怯怯看著他,眼裡有幾許惶恐不安。

夜嶼鄭重道:“彆離我太遠。”

舒甜凝眸:“嗯!”

殺手們一擁而上,那假扮老嫗的男子首當其衝。

夜嶼眉宇微擰。

“找死。”

夜嶼拔刀而起,寒光刺目,逼得人不敢直視。

殺手們一個個如臨大敵,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那假扮老嫗的男子,應該是個頭目,他手執短刀,兩個縱身便到了夜嶼麵前。他身手靈活至極,趁同伴圍攻夜嶼時,抬手一刺!

舒甜嚇了一跳:“小心左邊!”

“啊!”

這尖叫卻是那男子發出的。

待舒甜反應過來,那男子持刀的右手已經脫離身體,血淋淋地飛了出去。

舒甜渾身顫抖,不自覺抓住夜嶼的衣角。

夜嶼眸色微頓,看了她一眼,隻見她花容失色,驚恐萬分。

夜嶼蹙眉,囑咐道:“閉上眼。”

舒甜愣了愣,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夜嶼目光逡巡一圈,殺意暴漲。

雄厚的內力,驅使繡春刀飛旋而出,一群殺手被切得血肉橫飛,慘叫連連。

舒甜耳邊風聲呼嘯,她聽到慘絕人寰的叫聲,更加不敢睜眼,隻能死死抓住夜嶼的衣角。

殺手們應聲倒地。

冬洪就近調度了巡防營的士兵,士兵們一到,火速將現場圍了起來。

“還有幾個活口,抓回去審問,避免他們自絕。”

夜嶼吩咐道,他將血淋淋的繡春刀,交給冬洪。

冬洪恭恭敬敬接過來:“是,大人和董姑娘沒事吧?”

夜嶼搖頭。

冬洪笑了笑,若真打起來,他倒是不擔心了,畢竟大人武功奇絕,天下沒幾人能傷得了他。

冬洪安排守衛們清理現場,企圖找出這些人的來曆。

夜嶼轉身要走,卻發現衣袍被牽。

他身形僵住,回頭一看,舒甜還緊緊閉著眼,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扯著他的衣角。

她小臉煞白,唇瓣輕咬,可見是害怕極了。

“沒事了,走罷。”夜嶼低聲道。

舒甜忐忑地將眼睛睜開,帶著哭腔:“大人……我、我腿軟……”

她從未見過殺人,至今還瑟瑟發抖,渾身冰涼。

夜嶼長眉微挑,凝視舒甜一瞬。

片刻後,他微微屈身,攬過舒甜單薄的肩頭,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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