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燁熙隻負責送人, 其他的一律不想管。
倒也不是沒想過將他送到程奶奶獨居的地方, 那樣他還能順道看看程奶奶。
但看程總現在氣色不佳，季燁熙怕把人送去了會讓老人家跟著擔心。
所以既然程總不吭聲, 那就還是把人送回程家主宅吧。
本來就變得挺沉默的程總，這下子徹底沒話了。
季燁熙倒也樂得清靜，剛剛談總在的時候兩個人你來我往, 雖然是文明人的互懟，但就是文明人互懟才浪費智商，裡麵彎彎繞繞太多，聽多了一般人也承受不了。
這會兒沒聲了, 季燁熙就乾脆打開車載音響，放了一首適合在午後聽的美國鄉村音樂。
平緩而又溫馨的曲調流淌出來，前奏過後, 伴隨著節奏突然響起的是車座後排傳來的低沉沙啞的男音，和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
季燁熙：“……”
不是, 程總您不是喝多了嗎？
不再睡一會兒了？！
季燁熙在心中吐槽, 但該說不說，程總唱歌竟然還挺好聽的。
尤其郊外樹木繁多，道路兩旁有時是嶙峋的山石, 有時是空曠的田地。
道路一馬平川, 暢通無阻，沒有城市的喧囂和堵車，還真有點兒在A國鄉村自駕的感覺……
個鬼啊。
程總您這樣突然唱歌我很不習慣的好嗎！
然而說不習慣，又不是接受不了的程度。
相反的, 季燁熙不喜歡太吵鬨所以聲音開的不大，程總的嗓音就幾乎跟原唱融為一體，沙啞又帶著一種磁性，毫無違和感。
如果忽略在後車座上正在唱歌的是原作裡的程傲天的話，沒準兒季燁熙還挺樂意欣賞下這樣的音樂的。
所以就……勉強忍了吧。
終於將車開回了市區，程景臻看樣子並不是很想回程家的樣子，他打量了下周圍的地形，說：“前麵就是江天一墅，你順路把我送去那裡就好。”
季燁熙：“啊？啊，哦！”
難得程總這麼會看眼色，直接選了順路的江天一墅作為落腳點，季燁熙還樂得落了個清閒。
程家主宅雖然也在近郊，但卻位於城市的另一麵，說實話他還真有點嫌遠。
季燁熙高興的恨不得吹口哨，冷不丁沒注意，嘴一欠，問程總道：“江天一墅？程總您在那兒也有房產嗎？”
江天一墅和江天園，看名字應該是一個開發商。
隻不過江天園是鬨中取靜，而江天一墅則是地地道道的彆墅區，裡麵全是單體獨棟彆墅的那種。
從另外一個角度上看，雖然兩個小區的風格不一樣，但追求的都是高端和精致就完事兒了。
程景臻稍愣了一下，說：“沒有，是去個朋友家。”
季燁熙：“啊。”
盲猜一下，程總說的這個朋友應該是王澤昊。
他記得原著中提到過，王少的家住在那裡。
當時是覺得江天一墅這名字挺彆致的，所以稍稍多了些印象。
好像是王少最近從家裡搬出來，終於像離巢的小鳥一樣開始獨居生活了。
落腳的地方正是江天一墅。
簡單地應了一聲，雖然心中好奇自己有沒有猜對，但季燁熙也沒有八卦地去打探程總的這位朋友是誰。
反而是坐在後排的程景臻突然開口，聲音有些彆扭地說：“王澤昊住那……他新搬去的，你彆多想。”
季燁熙：“……”
等等，我多想什麼了？！
不明就裡地“額”了一聲，不過程總跟他的腦回路頻率對不上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季燁熙乾脆沒放在心上。
隻是他這樣的漫不經心，倒讓坐在後排的程總在接下來的一段路程中抿緊唇角，表情嚴肅的猶如一尊大佛。
終於將車子駛到江天一墅的小區門口，程景臻說可以了，季燁熙也沒堅持把人送進內部。
他像卸貨一樣把人放下，客氣地跟程總說了聲拜拜，就直接一腳油門躥了出去，再沒回頭看程總一眼。
那個成語是怎麼說的來著……
啊，還真是有點兒迫不及待。
程景臻就一直目送季燁熙的車子揚長離去，直到看不見影兒了，才堪堪轉身向彆墅群裡走去。
非業主想進江天一墅都得跟業主取得聯係，獲得許可以後才會被放行，程景臻剛到門口的時候就已經跟王澤昊通過電話。
而能在這兒買房子的人也是非富即貴，從嚴格的保安係統便能看出這小區的安全性很高。
所以即便程景臻是個大明星，公然在小區裡行走也不會被曝光或是引起什麼軒然大波。
小區很大，通常來說除了刻意出門鍛煉身體跑步的，這裡的住戶都會使用代步工具而不是靠兩條腿在裡麵行走。
可程景臻這會兒心情煩躁，倒想在外頭吹吹風，所以也無所謂了。
午後的太陽逐漸失去了溫度，有些冷，連帶著精心打理的花園都顯得有幾分淒涼。
在這樣苦寒惡劣的天氣中行走了一段路程後，目測到王澤昊家還得再走上半個鐘頭，程景臻卻全然注意不到周遭的寒冷。
剛剛沒讓季燁熙繼續送他，一是已經看出了對方的不願。
——事實上他本意也沒想季燁熙送他。
隻是季燁熙催他去辦離婚的那個刹那又見到了談少琛等人，就不由自主地想“賴”著他了。
至於沒叫季燁熙直接將他送他王澤昊家門口的另一個原因……
一輛紅色的法拉利迎麵開了過來，行駛到程景臻身邊的時候，車主一腳刹車，世界名跑的優秀性能使得小巧的車身驟然停駐在程景臻身側。
窗戶被搖下來，發型狂野打扮炫酷，戴著墨鏡的王澤昊的臉出現在車內。
見程景臻隻有一個人，他又四處打量了一下，疑惑地問：“唉？熙哥他人已經走了？”
詢問間，表情還毫不掩飾的，有點兒失望。
程景臻：“……”
也不知道是不是凍的，程總的臉色看上去似乎不是那麼太好。
“你開車出來是要做什麼？”他問。
“當然你來接你的。”王澤昊一改口風，嘴甜地說：“我就琢磨著熙哥就算是送你，也隻能把你送到我們小區門口。”
程景臻：“……”
這王澤昊說的倒是實話，剛剛接到程哥電話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的確是季燁熙就算送程哥過來也不會直接送他到自己家彆墅的。
但更令王澤昊震驚的是，為什麼送程哥過來的會是熙哥？！
他跟程景臻今天早上的飛機剛一落地，程哥接了趙宗的一通電話後就跑沒影了，也沒說是去做什麼。
王澤昊隻好獨自回到家中，沒想到，這才不過小半天的時間……
這倆人就碰到一起了？
程景臻眼神意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繞到副駕駛的位置，開車門，邁開長腿直接坐了進去。
坐上去後，他很快就發現不對。
“這車……”
“沒錯，就是你之前抵給我的那輛。”王澤昊說著，已經一踩油門躥了出去。
在前麵熟練地掉頭，直奔自家彆墅的方向。
王少說：“我上午回家的路上正好路過你家，就順道去把它提出來了。”
程景臻：“……”
“對了程哥，你上午乾嘛去了，怎麼跟熙哥碰上了？”王澤昊一邊開車，一邊狀似無意地問。
試圖掩蓋他這麼急地開車跑出來，其實是想衝到小區門口，看能不能在那裡見一見季燁熙。
可他到底不夠老練，更何況是在了解他的程景臻麵前。
程景臻見他這樣，突然更不想解釋。
他敷衍道：“吃飯的時候碰到了，他開車順路捎我一段。”
“咦？你沒帶保鏢？就算沒帶保鏢，那趙宗呢？”王澤昊並沒有被輕易糊弄過去。
“……”程景臻倒沒有瞞他：“我把他們都打發走了。”
王澤昊：“……”
“所以你到底去哪兒了啊？”王少的聲音帶上了一些委屈，故意掐著嗓子說：“你不誠實了，程景臻，你變了！”
程景臻：“……”
其實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雖然有些不喜王澤昊近來對季燁熙的上心程度，但這種不明原因的不喜本身並不被程景臻的理智所承認。
也就是說，即便王澤昊提到季燁熙的時候表情總是充滿激動，讓他很不爽，但理智上程景臻也不會因為這個事就對王澤昊有什麼意見。
他大致地對王澤昊說了說今天上午發生的事。
“……所以你在機場丟下我，就是因為聽說季燁熙去劇組試鏡，所以特意去看看？！”王少不樂意了，“那你怎麼不帶上我，你連好兄弟都防著啊？程景臻，你這是大豬蹄子！”
大豬蹄子程景臻：“……”
大豬蹄子試圖解釋：“不是你說趕飛機太累，所以想讓你早點回家休息。”
王澤昊不接受：“你要是早說是去看熙哥試鏡，那我死活也能堅持啊！”
程景臻：“……”
“你對季燁熙……”程景臻揉了揉眉心，突然很想說一句“那可是你嫂子”。
但同樣的，雖然事到如今他差點兒就這麼說了，可理智上程景臻又說不出這樣的話。
刨除他們其實已經離婚了的事實，就算那道離婚協議沒有被簽訂，在此之前他們也隻是形婚而已。
……不隻是形婚，還有隱婚。
這兩條加在一起，就意味著雙方誰在外麵單獨處了朋友、或者單純隻是喜歡上了什麼人、被什麼人追，都與對方毫無關係。
即便那個人就是自己的好兄弟，程景臻也沒有任何權利去管這件事。
……
然而理智是理智，可真等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了，該覺得難受也照舊不會覺得好受。
尤其是季燁熙在他心裡所占的比例越來越重、重到他一想到對方跟琛悅的那些人在一起相處就感到無法接受，控製不住地想要橫插一杠的程度……
“我是不是不正常？”程景臻突然問。
王澤昊：“啊？”
不是剛剛還問他跟熙哥的事兒嗎，這會兒怎麼突然又說自己不正常？
終於到了王澤昊的家，車子直接駛進彆墅下麵的車庫，兩個人坐在車裡，沒有一個人挪地方。
王澤昊慎重地思考了下，回答說：“從目前的種種跡象來看，的確是挺不正常的。”
“怎麼說？”
王澤昊壓低聲音：“你沒覺得你下飛機直奔影城就是因為聽說熙哥會去那裡，這理由本身就……很不正常嗎？”
“……”
“仔細一想這兩天你非得飛回國內的原因……該不會也是因為熙哥吧？”
“……”
程景臻的表情，已經明晃晃是一種“我竟然無言以對”的沉默，搞得王澤昊都在心裡豎起了一個大大的紅色感歎號——臥槽，我不會真說中了吧？
其實這些日子程景臻就一直都在想自己為什麼變成了這樣。
他跟季燁熙又是怎麼變成了現在這樣。
這些問題不斷地在他腦中縈繞、纏繞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這讓程景臻深受折磨，卻又絲毫找不出答案來。
想見他。
迫不及待地想見他。
這是程景臻現在唯一明確的，自己的心意。
以至於E國那邊哪怕隻是單純因為某些事情會議暫停兩天，他都迫不及待地跑了回來。
旁邊王澤昊突然又說：“你的確是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程景臻皺眉：“什麼意思？”
王澤昊：“……這還用說嗎？”
一陣無語過後，王澤昊表示，既然程總你都問了，那我就直說了。
“你看你現在這樣兒，還是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程景臻嗎？”
程景臻扳下副駕駛前麵的擋板，從上麵的鏡子裡看了下自己的形象……其實也還好，沒有怎麼狼狽。他好歹也是公眾人物，就算不介意外界的看法，出門在外也會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所以現在看上去隻是神色間有些疲態，其餘部分也看不出哪裡發生了變化。
“不是說你的形象。”王澤昊表示很無語，“是說……哎呀，你說你以前多牛啊，程老三，程家最受寵、最有能耐的小孩兒，說去拍戲就去拍戲了。娶回家的媳婦兒壓根兒沒見過幾麵，天天在劇組裡蹲著，跟著劇組在外麵風餐露宿，那時候的你多有主見，多牛逼啊！”
“……”忽略王澤昊語氣間的調侃和有些粗鄙的詞彙，程景臻問：“那現在呢？”
“現在啊……就怪怪的吧。你說你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一大早上剛下飛機就直接去找他，這本身已經很奇怪了吧？”
“……”
王澤昊繼續數落：“再說找到他以後你又做了什麼？死皮賴臉湊過去跟人吃了頓飯……我要是熙哥我也不想理你！”
“……”
程景臻回想王澤昊口中自己“有主見、夠牛逼”的那個時候，時間其實不過就是兩三年前。
那時候的確是義無反顧地投入到了演藝事業當中，就好像找到了畢生所愛一樣，他恨不得將全部的時間精力都投注到劇組中去，雖然免不了又苦又累，但的確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著快樂。
但那兩年也並不是完全自由的，快樂也並非能夠一直持續。
程景臻其實也隻給了自己兩年的時間而已。
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正在逐漸告彆自己的演藝事業，回來接手程家。
但他沒有料到的是，就在這個關鍵的節骨眼上，他對季燁熙的想法竟然變了……
這種連他自己都無法控製、覺得匪夷所思的轉變，遇上了，是人都會覺得迷茫吧。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程景臻皺著眉頭問。
向來自專注事業的程總，不怕丟人的說，在感情方麵還是一片空白。
所以這種時候也不算病急亂投醫了。
因為在這方麵他的確連比他年紀小的王澤昊都比不上。
王澤昊：“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
王澤昊其實也挺糾結的。
要說不幫程哥出謀劃策吧，那也太不是兄弟了。
但要說幫……一想到熙哥那種特立獨行的風格，再想想他倆以前的關係……王澤昊壓根兒就不覺得自己的好兄弟還有機會。
退一萬步說，雖然程景臻的各方麵條件指定是不差，但要說熙哥是一顆晶瑩滴透新鮮嫩白的大白菜的話，那麼他程哥就絕對是那隻拱地的豬了……
嗯，大豬蹄子當之無愧。
他最終歎息了一聲，終究還是選擇幫兄弟一次，於是設身處地的想了一下，王澤昊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是這麼覺得的，你要是真喜歡熙哥，那就去追嘛。彆搞成現在這樣兒，含含糊糊的，不敞亮。”
程景臻愣了半晌：“……追？”
“還是說你程總拉不下來那個臉？”
程景臻立即反駁：“怎麼可能？”
“不是嗎？畢竟以前你們倆……嘖嘖。”
王澤昊說著就搖了搖頭，但程景臻此刻想的卻全部都是他說的前半句話——要是真喜歡熙哥的話……
喜歡……季燁熙？
所以自己會這麼糾結，是因為喜歡季燁熙？
程景臻覺得荒謬。
但又不得不承認，基於這個假設前提的話……自己這段時間的失常也全部都能解釋得通了。
為什麼會想要關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