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藏深穀·二十九(1 / 2)

昆侖, 玉虛峰。

惡人穀外的正道正如洛飛羽所預料的那樣,雖被憑空出現的燕南天鬨騰地好生混亂了一陣,但到底沒能撼動江彆鶴在人群中的領導地位。

大家敬重燕南天不假,可燕南天畢竟在江湖平白消失了十餘年, 如今兩位聲名顯赫大俠忽然就成了仇人, 誰也不知該站哪邊。

江彆鶴背後有兩位厲害的高手撐腰, 他們一個叫做“銅先生”, 一個叫做“木夫人”。銅先生身旁跟著個對他言聽計從的白衣少年, 燕南天在看到那少年的第一眼,幾乎將他錯認為小魚兒。

隻因那少年無論氣質容貌風度, 簡直像極了當年的“玉郎”江楓。

但萬春流卻告訴他, 那少年並非江小魚,而是移花宮這一代的傳人,叫做花無缺。被銅先生挾持的那個滿臉刀疤的少年, 才是在惡人穀長大的江小魚。

燕南天並不知道銅先生和木夫人的身份, 但他隱約能猜到他們的來曆——這遮遮掩掩帶著古怪麵具的先生夫人,定是移花宮邀月憐星二位宮主。

邀月武功不在燕南天之下,燕南天想強殺江彆鶴,勢必要跟她先打上一架,此刻小魚兒偏偏又在她們手上, 燕南天縱恨不得當場撕碎江琴那虛偽又無辜的嘴臉, 卻有百般掣肘。

銅先生護著江彆鶴,木夫人擒著小魚兒,燕南天同她們僵持之時, 化身羅氏兄弟渾水摸魚的歐陽丁、歐陽當便出來圓場:

“燕大俠義薄雲天,我等自是十分佩服,但眼下清剿惡人穀之事,乃是正義之士頭號大事,我們豈能尚未出師便而自亂陣腳?”

說話的是羅三,他實是十大惡人之一的“拚命占便宜”歐陽當。“無論江大俠是另有苦衷還是真正小人,你們私人之間的仇怨,合該私人解決,是也不是?”

“不錯,我們兄弟雖見識短淺,但也知何為識時務。二位大俠功夫高強,無論在這裡損傷了誰,都是正道戰力的損失,有什麼天大的血仇,不能先解決了那些惡人之後再來清算嗎?”這明明是兄長卻自稱羅九的,就是“寧死不吃虧”歐陽丁了。

江彆鶴見他們為自己說話,心裡簡直樂開了花,麵上仍裝出被冤枉的剛正樣子:“燕大俠定是對我有所誤會……江某行的端做得正,絕不會懼怕流言蜚語!這二位俠士說的極是,我們理應先解決了穀中十惡不赦之徒,再來化解這誤會!”

“無恥!”燕南天大罵道,“你以為我不知你打的什麼主意,等正邪開戰、情況混亂之時,你想溜之大吉?”

歐陽當搶在江彆鶴前頭笑道:“江南大俠的名望我們有目共睹,他正直俠義,黑白兩道都敬他三分,又豈是會如過街老鼠般趁亂逃命的狗東西?”

江彆鶴強笑了幾聲,連連應是,眼底卻暗暗怨毒瞪了歐陽當一記。這姓羅的一句話,倒把他欲趁亂溜走的路給堵死了。

燕南天瞧了瞧受製的小魚兒,又權衡了他和邀月憐星的武力,怒吼一聲,憤憤妥協。

從他成為大俠的那一天起,他便注定要為了這兩個字,忍人所不能忍,為人所不能為。縱然痛苦、憤怒、恨惱……也隻有大局為重。

為俠者,心中不能裝太多衝動和私情。

他強自按下沸騰的恨意,對眾人道:“在這場大戰結束前,我不會動江琴半根指頭!但燕某懇請諸位賣我個麵子,這穀中有我一位救命恩人,她自幼被撿入穀,雖長在惡人堆裡,卻品性單純善良,學了一身濟世救人的本領……還請諸位入穀後,不要與她為難。”

歐陽丁當兄弟對視一眼,爽快替大夥兒應下:“那是自然,咱們隻殺惡人,若燕大俠的恩人是被擄去的,那也是受害者,我們豈會黑白不分!”

燕南天這才偃旗息鼓,向跟在身後的萬春流點了點頭。

萬春流沒告訴他自己和阿秋偷偷通信的事,但燕南天如此照顧萬展秋,萬春流還是十分感激。

正道進攻惡人穀的進程又重回正軌,江彆鶴有條不紊安排眾人隊伍,各方勢力對他都讚賞有加。而那脾氣古怪又高傲的銅先生和木夫人則對進攻惡人穀沒有半點興趣,她們就像是江彆鶴的保護神似的,閉口遙遙站在一邊,同燕南天暗中較勁。

正午時分,會師已久的正道大軍終於向惡人穀發起總攻。

江玉郎利用洛飛羽留下的那張機關圖紙,大開惡人穀山門,又讓屠嬌嬌他們主動去誘敵深入,正道們發現那些外頭傳得凶神惡煞的惡人們,竟都是些臨陣脫逃一打就跑的鼠輩,頓時氣勢高漲,勢如破竹。

江彆鶴警惕謹慎,勸眾人不要太過冒進,可進攻太過輕鬆的正道卻貪功自滿,堅定認為惡人穀隻是一團空架子。

那羅氏兄弟也不斷煽風點火,言語挑撥,江彆鶴看不慣他二人想要踩著他的名望上位的嘴臉,遂合了眾人的意,帶領群雄踏進惡人穀市集。

這冷清的狹窄小道,同普通城鎮的小販街道簡直沒有分彆,正道們緩步當車,完全未意識到潛在的危險。

“啪嗒”一聲,他們身後響起細小的機關鎖扣咬住的聲響。

警戒已久的江彆鶴立刻喝住眾人停下腳步,觀察起周圍的情況來。

他們四周空無一人,街道上淩亂的攤位隻顯得出它們的主人逃得倉皇,正道們懸起的心很快就又慢慢放下。

就在此時,此起彼伏的機括聲如浪潮般驟然發難,眾人紛紛拔出武器,那道路兩旁的屋頂上竟架起了數百架整齊怒張的勁弩,碧綠的箭尖在惡人穀慘淡的天日下泛著冷冽幽光,一看便知淬了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