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隨雲原本打算在海上同楚留香製造一場“偶遇”,他讓丁楓去接應扮成藍太夫人的枯梅大師,然後引楚留香等人到海上來,再炸毀他們的船。
那船上備了六口棺材,以楚留香的智慧,絕不至於跟船一起沉了,但他們在這茫茫大海上漂泊,烈日焦灼,又沒有可以飲用的淡水,定會饑渴萬分。
這種時候,他再“順路”救起這些快要死在海上的人,楚留香欠了他的人情,必會樂意同他交朋友。
原隨雲對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他早已準備好了一切,就等著將楚留香撈上來。
可他人算不如天算,楚留香竟先一步被彆人給撈了去。
原隨雲萬分好奇,究竟是誰好巧不巧正截了他的胡,他於是改變計劃,偽裝了一起觸礁的事故,主動送上門來。
因這變化來得突然,所以就連和他同船的枯梅大師等人,也都真的以為他們是意外觸了礁,沒有任何懷疑。
原隨雲抱著唐小夕,和“藍太夫人”、高亞男、華真真等人一起,登上了無花放下來救急的小舟。
細節雖有不同,但大體沒什麼影響,他依然在按照先前設定好的劇本,稱職且投入地演繹著用情至深的角色:
“我與小夕雖隻相識了短短一個月,但這一個月間經曆的事情,已勝過我前半生所有的快樂。她曾給予我光明,如今她身患重病,我又怎能置她性命於不顧……實不相瞞,在下此番前往蝙蝠島,就是為了為小夕求續命之藥的。”
無花的眼睛危險眯了起來,他藏在廣袖中的拳暗暗攥緊,表麵上雖還是那副淡雅溫文的淺笑模樣,可心裡卻早不知將原隨雲碎屍萬段過幾回。
他聽到楚留香略微訝然的聲音:“巧了,原來原少莊主也是要去蝙蝠島。”
無花幽幽瞥了他一眼,更覺自己對楚留香專惹麻煩的體質認識的非常到位。
那兩人你來我往的客氣寒暄,氣氛很是和諧,隻是這船上的其他人,相處起來就沒他們這麼融洽。
胡鐵花身邊有一個金靈芝,現在又來了那個讓他牽掛不已的高亞男,兩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的戲碼,碰到一起真是說不出的尷尬。
若金靈芝僅僅是為了胡鐵花吃醋也就罷了,偏偏她心裡還住著一個原隨雲,她既愛胡鐵花,又迷戀原隨雲,她見不得胡鐵花直勾勾地看著彆的女人,可當胡鐵花對她好時,她心底的愧疚又會悄然爬上來。
她也不知自己怎會同時愛上兩個男人,但這並不妨礙她看高亞男的眼神充滿火-藥味。
對女人向來很了解的楚香帥,完全能理解金靈芝的這種眼神。
隻是他想不明白,金靈芝不但看高亞男的目光充滿火-藥味,看那重病中的唐姑娘的眼神,也有如電光雷閃、火星四射。
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而更讓他想不通的是,他身邊的另一位——吳菊軒吳大名士——看原少莊主的眼神,居然也充滿了火-藥味……
這船上的人的關係……
可真是太複雜微妙了。
“既然楚兄和原兄兩批人都是要去蝙蝠島的,那倒也省去了些麻煩,”無花眼下已經見到洛飛羽,隻要他想辦法把洛飛羽從原隨雲手上劫過來,便不用再跑去蝙蝠島摸黑了,他到了嘴邊的話立時改了口:“我可以送你們一程,將你們送達目的地後便離開。”
楚留香非常樂意他不淌這個渾水,真誠喜悅道:“果然還是你貼心!”
他注意到無花的目光一直粘在那位唐姑娘身上,總覺哪裡有些不對勁。
他先前離開鬆江府時,無花都已經要和阿酒——也就是洛少俠——成親了,他和老酒鬼在江岸和海上輾轉了好幾個月,無花他倆的“好事”理應早就辦成了才對。
可這艘船上隻有洛少俠的小徒弟,卻不見洛少俠;無花一個成了親還了俗的和尚,還如此盯著人家奄奄一息的漂亮姑娘看,未免也……
無花原本是如此好色之人嗎??
楚留香……沒法確定。
這和尚能在木魚裡麵藏龍陽十八式,可見不是個高潔禁欲的真高僧,他究竟好不好色、是隻好男色還是男女通吃,楚留香全都不了解。
還好無花很快就為他的行為找到了合理的解釋:“恕在下冒昧,原公子可知這位姑娘所患何病?”
原隨雲搖了搖頭:“病來如山倒,她一連十數天都高燒不退,無論吃什麼藥都不見好轉,反而每況愈下……我對此心急如焚卻束手無策,隻能乾看著她病入膏肓……”
無花聽他這樣“深情”的話就想打人,但他仍然按捺著脾氣,麵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在下粗通醫術,或可為這位姑娘診斷一二。”
楚留香忍不住側目看他一眼。
他剛被自己說服,無花也許隻是擔心人姑娘的性命,緊接著這滿口誑語的破戒和尚就開始扯謊了……
無花就像沒看到他的眼神似的,似笑非笑隻盯住原隨雲,眼底一片冷意。
“吳兄此言當真?!”
原隨雲驚喜不已,卻仍未失掉警惕和風度,他故意歎了口氣道:“……非我輕看吳兄的本領,隻是小夕的病,我已試過無數種辦法……就連杏林世家江左藍氏的藍太夫人也對此無計可施。恐怕這世上,隻有那位‘活人不醫’萬穀主,或是專門供職宮廷皇室的禦醫之流才能有辦法了。”
無花笑容更深,裝起高人來臉都不帶紅的:“不才正同萬穀主學過一兩日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