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鄭崇景和斛律迎歡來得早,走得也早。他們離開後,祭奠的人陸陸續續上門了,安國公府大門前車馬川流不息,來祭奠得人真的很多,有王公貴族,也有販夫走卒。
沒錯,這一日真的有京中百姓上門來給穆承芳磕頭上香,也有休假的金翎衛將士們,穿著鎧甲,結伴上門,為大周名將送行。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其實根本就沒有見過穆承芳,但是他們感激穆承芳一生儘心儘力鎮守大周邊境。
也有北境退伍的士兵,和北境軍屬趕來祭奠。穆紅裳看見一個斷了腿的中年人,拄著拐杖,從外麵挪進來,先是給穆承芳的靈位磕了頭以後,又挪到了跪在地上的穆氏子女麵前。
那人望著孩子中最年長的少年穆淩衣,眼神中帶著幾絲懷念:“小人以前是燕門關行營的,當年小人在燕門關的時候,穆二將軍還年輕,是個校尉,比小將軍您也大不了多少,小人在他麾下好幾年。後來小人受傷了,早早退伍回家,穆二將軍一直留在北境。這麼多年過去,斷了腿的還好好的,可穆二將軍他……”
“小將軍,”那人突然對著穆淩衣跪下了:“小人斷了腿,年紀也大了,想再繼續回北境,在穆氏將軍麾下做事,也有心無力了,小將軍……”
“前輩!”穆淩衣和穆錦衣趕緊撲過去將斷腿的中年人扶起來:“您這是做什麼。我們都出身穆氏,鎮守北境是我們父兄的責任,將來也是我們的責任,您這一跪,我們擔當不起。”
“擔得起,擔得起。”那人抹著眼淚說道:“沒去過北境的人不能理解,穆氏將旗對於咱們北境守軍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跪在地上的穆紅裳突然低下頭,她的手握成了拳,片刻後,突然爬了起來,悄悄向後退去,從側門出去了。
安國公夫人當然注意到女兒出去了。穆紅裳走的側門就是給守靈的人預留的小門,門後就有丫鬟仆婦候著。她以為女兒是去更衣,人又不是木頭雕成的,一直在這裡守靈叩頭,需要喝口水或者更衣都是很正常的,因此安國公夫人並沒有多問什麼。
鄭瑛則第一時間注意到了穆紅裳的神色與平時不同。穆承芳病故,穆紅裳難過他是知道的,但穆紅裳剛剛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讓他十分擔心。隻是眼下眾目睽睽,他也沒辦法跟出去問問穆紅裳到底怎麼了,因此他隻能將疑惑和擔憂壓在心裡。
幸好鄭瑛是奉旨在安國公府守靈,一日一夜的功夫,總能讓鄭瑛尋到機會與穆紅裳說兩句話。
不過等鄭瑛找到機會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這一日來祭奠的人川流不息,穆家兄弟和穆紅裳當然不能離開,一直到晚上,沒人上門了,守靈的人才能得些喘息功夫,去吃些東西,稍微休息一下,然後繼續回到靈堂守靈。
靈堂不能離開人,因此大家要休息、吃東西都得輪流來。當然了,這隻是針對穆家人,至於跟著一起守靈的兩位王爺,他們想什麼時候休息就什麼時候休息,沒人管,反正房間早就準備好了。
不過這兩位王爺在替皇上守靈這件事上,很顯然是要麵子裡子都做足,因此他們大部分時間,都認認真真地守在靈堂,很少去休息。也不知道這份功夫,到底是做給誰看的。
不過鄭瑛挺幸運。輪到穆紅裳去休息的時候,鄭瑾剛好去用點心,稍微休息了一下,剛剛回到靈堂,這讓鄭瑛有了絕好的溜號借口。他也踏踏實實地在這裡守了一天,去吃點東西實在太正常,並不會引起鄭瑾的特彆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