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的白月光(四)(1 / 2)

青瓷杯一躍而出,重重地砸到了陸崢的額頭上,他來不及躲,也不敢躲,“嘩啦”碎開。

鮮血順著麵龐落在杯中酒,如一朵緩緩綻開的梅花,泛著腥甜的氣味。

陸崢“砰地”一聲跪在了席前,語氣帶了幾分苦澀:“陛下贖罪!是臣僭越了,公主乃天潢貴胄,臣本不該肖想……請陛下責罰。”

說話間,陸崢感覺被一道冰冷的目光注視著,陰冷得像是吐著信的毒蛇,盤踞在獵物身旁,那好像是督公的方向,驚得他心底發凉。

天子三十年未上朝,掌管票擬、批紅之權的便是司禮太監汪鐸與秉筆大太監陳錦。

陳錦不過汪鐸扶持的一個傀儡,無足輕重,真正可怕的是汪鐸。

此為他家事,與汪鐸有何乾係?陸崢壓下了這股恐懼。他很了解泰元帝,泰元帝不是什麼守禮法之人。

不然也不會為了虛無縹緲的長生,三十年來未曾上朝,自稱蓬萊居士,大肆修建行宮道觀。

與其欲蓋彌彰,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的愛慕,擔下一切責任,依他對泰元帝的了解,反能獲得欣賞。

並且,一位公主與一介孤女孰輕孰重,他清楚,泰元帝心中也清楚,唯一不清楚的就是沈昭。

她也不想想,泰元帝怎麼可能因為她的一番話,廢黜了端朝最年輕的狀元?

隻是可惜了自己苦心經營的名聲,全都付之東流,走清流這條道路,半點不能行差踏錯。

陸崢突然遺憾,為什麼沒有殺了沈昭。

殺了沈昭……

殺了她……

自己還是清譽無損的陸崢,有望接過首輔的位置,成為東林黨魁,一朝成為天子婿。

“這時候知道怕了?孤瞧你膽子倒挺大的啊。”泰元帝的麵色和緩了些許,言談間也不似那般嚴厲了。

盛怒之下砸破了陸崢的額頭,原本翩翩公子的陸崢狀如厲鬼,他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

況且,年少慕艾,也不是多大個錯事兒,他心裡也曾想過,若是六元及第的青年郎君,同自己是翁婿那該有多好?

必將是流傳千古的一段佳話。

可惜陸崢已有家室,但沈氏無論是身份還是學識,都不如安樂,而今兩人分道揚鑣,倒是件好事兒,隻不過眼下還不急。

謝蘅望見了泰元帝略微鬆動的神情,垂下頭,嘲諷地勾了勾嘴角,這泰元帝實在是上不得台麵。

陸崢為安樂入幕之賓,此事若是輕輕放過,將天家顏麵置於何地?有這樣的安樂公主,讓人不得不浮想聯翩,蕭家公主都如此荒唐嗎?

本來世家就對蕭家塞外血脈多有微詞,不願意將女兒嫁與皇家,更彆提尚主了,以後蕭家公主的處境隻會更加尷尬。

謝蘅一開始就沒指望過泰元帝,他要是能成事,前世也不會被自己的兒子餓死在蓬萊宮,可笑堂堂天子,連一口水也求不得。

所以她的目光從來不在泰元帝上,而是傳聞中生性高潔、不慕權勢的九皇子——蕭徹身上。

泰元帝不行,那就換一個皇帝好了。

謝蘅一笑,幕離下的容顏似朝霞燦燦兮,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視,蕭徹也回望了過來。

若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他生得最好的是一雙狹長的眉眼,或許繼承了他母親的容貌,眼尾的一粒殷紅的淚痣,風流多情。

誰能想到九皇子,會成為史書上記載的暴戾的吳王呢?殺恩師,囚父皇,明明是這樣一個溫柔的人。

白霧隱約間,跪在玉階上的沈昭被風吹起了一角的輕紗,露出比霧還要白上幾分的肌膚。

她在看我……

不知為何,蕭徹篤定地想到。

“陛下,陸郎君的膽子不是您給的嗎?”汪鐸陰陽怪氣地說道,原本略有平緩的氣氛又緊繃了起來。

“如果人人似陸崢這般,皇家又談何威嚴?安樂公主是何等人物,流著陛下的血脈,又豈是一個陸崢能肖想的?”

眾臣嘩然,督公一向陰晴不定,這還是第一次如此不留情麵地諫言,當年陳留王讓他侍酒,他隻一笑,第二天東廠的人就在陳留王府發現了龍袍。

陳留王府,不留一人。

從此官場上就傳開了一句話——“寧見閻王,不惹汪鐸”,他手裡的東廠是隱在黑暗裡吃人的猛獸。

便是首輔也慶幸,汪鐸是個太監,哪怕他再權勢滔天,也無法擁有自己的後代,繼承這股勢力。

所以皇上信任他,願意把東廠交給他,可一旦新皇登基,第一個不能容的就是汪鐸。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不過泰元帝龍體康健,說這些還早,至少十年間汪鐸還是不可一世的東廠督公,連他也需暫避鋒芒。

聽到汪鐸的話,泰元帝歎了口氣,這陸玉郎不知什麼時候得罪了汪鐸,汪鐸這性子啊,古怪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