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1 / 2)

“神黎……”

她聽到黑暗中有人在說話,但是她不確定那如葉般飄揚的聲音是不是在喚她。她想動一動,卻發現自己疲倦得連神經都快麻木了。

“神黎。”對方又喊了一句。

這個陌生的名字突然被加重了語氣,聽上去隱隱有些不耐,她似乎能想象那人微揚的唇角隨著她的沉默而緩緩耷拉了下去。

但是,她想不起對方是誰。

她的意識現在十分渾鈍,腦袋如同掏空的米袋一樣空蕩蕩的,一片虛無。

然而,對方的聲音很快又輕了起來,帶著熟悉到令人背脊發涼的笑意:“神黎,你再不醒來,我就殺了你哦。”

她一驚,竟嚇得趕緊睜開了眼睛,仿佛真的會被殺掉一般。

脫離黑暗的那一瞬,四麵八方湧來的刺眼的光讓她下意識抬手避開了眼,與此同時,她聽到了身邊有悉悉窣窣的衣物摩擦聲響起,心下不禁警惕起來。

待到終於能適應些許後,她微微睜開眼,透過指縫,看見了一位身影纖細的黑發女子坐在她身邊,那是著一身和服的端莊女性,她交疊著手,溫柔地笑道:“你終於醒了,有哪裡覺得不適嗎?”

她想說這光太刺眼了,但當瞳孔的焦距一定時,她才發現那是懸在頭頂上的燈光。

明晃晃的,清白的光線籠罩著她們,涼得似水。

她有些恍惚,不禁歪頭瞅了瞅四周——她躺在柔軟的床上,正身處一間寬敞乾淨的房間。無論是木砌的褐牆還是裝裱的壁畫都是溫馨典雅的,透著一股淡淡的洋氣。

牆上的窗戶半開,秋天乾冷的風吹動了簾子,她看見外邊是深墨的夜色,隱約有黯淡的月光。

不知為何,她稍稍安心了下來,迷茫的神色消散些許。

於是她扯著沙啞的嗓子道:“我餓了。”

狼吞虎咽且速度飛快地消滅眼前的食物,吃完第十碗麵的時候她終於有了點飽腹感,整個人好像都精神了起來。

她抬眼感激地看著坐在餐桌對麵的兩人,剛醒時的警惕與戒備全在這頓飯中消彌了。她滿足地笑彎了眼睛:“謝、謝謝啊,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說著說著她不小心打了個嗝,對此,有著淡紫色琉璃般眼睛的漂亮大姐姐看上去並不在意,反倒微啟朱唇,笑得溫和:“看你這麼精神我就放心了,我叫珠世,這是愈史郎。”

珠世小姐說的是坐在她對麵的男孩,大概十幾歲的年齡,膚色蒼白,有一頭薄清色加發尾墨色的利落短發,以及一雙與珠世小姐相似眸色的剔透豎瞳。

不過對方看著她的神情並不如珠世小姐那般溫柔,甚至可以說是不悅,他警惕緊繃地盯著她,乍看之下有些少年老成。

“你們好。”她斟酌著想介紹自己,但是空白的記憶使她一時無果。

反倒是珠世小姐先伸手過來輕輕撚住了她手腕上係著的東西,那是一塊刻有“神黎”二字的小木牌:“神黎,是你的名字嗎?”

她一愣,也不知道是不是,但現下什麼也想不起來,乾脆點了點頭。

不過如果這真是她的名字,那還真是像一隻掛著名牌防走丟的動物一樣。失憶前的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片刻後,珠世小姐說她是在吉原街附近撿到神黎的,那是兩天前的夜晚,她與愈史郎外出時遇到了渾身是血倒在吉原街外草叢裡的神黎。

本來他們是想將她送去醫院的,但本身就算是醫生的珠世小姐發現她身上的傷口雖然嚴重,但自愈能力快得不似常人,隻要快速做止血處理便沒什麼大礙後,出於職業的好奇便將她帶了回來。

珠世小姐說得很平靜,但神黎覺得能將一個可能不正常的人帶回家的珠世小姐可能也不是常人。

她這麼說後,神黎不禁抬手碰了碰自己額上纏著的繃帶,那裡已經一點都不痛了。

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嚴重的傷。

“額頭破口,胸口往下一點的地方像被野獸利爪貫穿,本來應該是活不了的。”珠世小姐道:“神黎你是被什麼野獸襲擊了嗎?”

聞言,神黎撩起衣物的一角,看到了一道延伸至腹部的傷口,那上邊已經結痂了,但周圍泛著淡淡的紅,其猙獰的程度像是一條可怖的蜈蚣,不難想象當時它是怎樣的皮開肉綻,開膛破肚。

然而,神黎茫然地眨了眨眼,搖了搖頭。

她向珠世小姐告知自己失憶的情況,珠世小姐感到有些詫異,愈史郎則是更加警惕地盯著她。

他對珠世小姐道:“珠世大人,這家夥太可疑了,當時就應該把她直接送醫院的,現在將她趕出去也不遲!”

愈史郎絲毫不掩飾他對神黎的討厭。神黎被他說得不好意思,便道:“我很快就走。”

神黎可以理解他,畢竟一個失憶了的陌生人放家裡確實讓人挺不安的。

但珠世小姐卻溫柔地笑道:“愈史郎,彆這麼說。神黎也是,就先住下吧,至少等傷好了再走。”

神黎一聽,瞬間覺得珠世小姐的身後開滿了溫柔漂亮的花,像是開了光的菩薩一樣普照人間。

珠世小姐可真是個大好人。

她心想道。

“不行!珠世大人!”

但愈史郎看上去還想反對:“太危險了,她來曆不明,還……”

“愈史郎。”珠世小姐收斂笑意,安靜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