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柒(1 / 2)

“沒有刀……也沒有穿羽織……”

凜風與雪絮漫揚的山林裡,突然出現的鬼, 自言自語地訴說著什麼。

神黎的拇指摩擦著傘柄, 彎膝放低重心緊緊地盯著他, 作好隨時戰鬥的準備。

那鬼麵無表情地看了她半晌後, 搭在腰間的拇指也頂開刀鍔, 另一隻手緩緩抽出了鞘中的長刀:“原來如此……你總是這麼令我驚訝, 同那個家夥一樣……”

……這個家夥,從剛才就在自說自話些什麼啊?

神黎冷冷地看著他。

同時,他的目光很快看向了她身後的村田, 用沙啞的聲線喃啞著:“鬼殺隊的人啊……看上去……不是可用之人,不過既然遇到了, 那就隻能斬殺了……”

語畢, 對方的身影突然在原地消失了, 隻留下如鬼魅般的殘影。

好快!!

“村田!刀!”神黎突然大喊一聲。

與此同時,一把刀身泛寒的長刀默契地從身後破開空氣與雪絮重重擲來, 被神黎一抬手精確地握住了刀柄。

很顯然, 村田也恐懼地意識到這不是他能對付的鬼, 甚至可能逃不了了, 所以他在那一瞬間, 作出了對他自己而言殘酷又大膽的決斷——將殺鬼的刀給了可能性更大點的神黎。

漫起的雪塵中,凜冽的刀光貼著雙方呼吸的間隙劃開,目標是她身後的村田。

神黎早在接到刀時就猛地跑起來擋在了來不及作任何反應的村田身前,並在那電光石火間,捕捉到了對方的殘影。

噗的一聲——

神黎的肩膀被對方泛紫的刀尖刺穿, 而她手中的日輪刀趁著這一瞬間擦著對方淩厲的劍身猛地劃向了他的脖頸。

嗅到她的血,他似乎一愣,穿透她肩膀的刀身隨即向上一挑,一刀直接挑斷了神黎的肩骨。

神黎悶哼一聲,手中的刀一時錯了位,擦著他的喉嚨而過,留下了一道皮開肉綻的血痕,可惜的是一秒就飛速愈合了。

但是與此同時,她握著傘的另一隻手握成拳卯足了勁,迅速且用力地對著他的那張臉揮了過去。

嘭地一聲——十分精準地打中了。

“村田!跑起來!”她一邊大喊道。

雙腿用力,幾乎陷進雪地裡,但是神黎集中一瞬向前蹬,拳頭帶動寒冷的氣流與漫起的雪絮擊中敵人的臉,神黎用足了勁將對方一拳砸了出去。

空氣中一時揚起大量鮮紅的血,對方的身影飛了出去,撞在了前麵那些粗、硬的樹乾上,須臾間竟撞倒了一大片樹。

“給我滾開!!”神黎擋在村田麵前朝他怒吼道:“你個六眼仔!”

她一手握傘一手握刀,麵目凶狠地擋在村田麵前,肩上的血順著她的手臂潺潺流下,滑過了日輪刀的刀尖,滴落在純白的雪上。

“神黎!我不、不能拋……”身後是村田滿含恐懼的聲音,神黎一聽立馬將傘尖懟上他的額頭,瞪著眼睛表情可怕地對他道:“滾!再不滾我就先爆了你的頭!彆留下來給我拖後腿!”

他咬著牙嗚咽一聲,終於識相地跑了起來,背影跌跌撞撞的:“神、神黎!請你堅持一會!我這就去找人來!”

找人來送死嗎?!

神黎不動聲色瞥了眼他跑出去的距離,心裡約摸著需要拖多久的時間。

她目光緊緊地盯著前方。

雪依舊在下,不知疲倦,不知悲喜。

“你,一如既往的強大……”待前方的塵土靜下,神黎看到的是一張血肉模糊卻正在飛速構建重生的臉:“反應速度,力量,精神力,還有戰鬥意識……都超越人類……堪比怪物……”

“但是……”

語畢,他又衝了上來。

這次神黎也選擇迎了上去,隻為儘量拉開他與村田的距離。

“你想要保護那個人是嗎?”

對方卻看穿了她的意圖。

結果幾分鐘內打了好幾個回合都無法對他造成傷害。

她抱住對方的手扭斷了他的手臂,可是鋒利的刀依舊會馬上襲來。

她手中殺鬼的刀,觸不到他的脖子。

她找不到他劍技的空隙……

這會,神黎借著樹乾躍上半空,對著他的腦袋抬傘開槍,但是射出的子彈卻被對方精堪的劍技悉數彈開。

“想要保護那個人的話……你會毫無勝算……”

極近的距離下,他的刀僅僅是劍氣就劃破了神黎的腹部,一時間血液從她的衣物下像揮灑的水一樣濺出。

而揣在懷裡的、未能寄出的信件也被切成碎片,像雪一樣隨著衣裳的敞開而揚了出來。

有些信件在雪中飄飛。

有些信件卻葬於火海。

「零少爺,展信佳。

今天我是一個人走過山間的,雖然有些寂寞,但是遇上了兩個人,一位像翠鳥一樣生機活沷的先生,還有一個眼睛像夏天螢火蟲的少年。那個少年隻比您大一點,但是話和您一樣少,可能是因為照顧您慣了的緣故,我也想照顧他。希望我離開後那位新來的同事能夠更好地照顧您。」

時間隻有一瞬,若是再不退開,會被攔腰斬斷。

神黎一瞬間作出正確的判斷。

紙張飄揚的當下,神黎飛速後退,但還是有一瞬間感覺到了對方近在咫尺的可怕的壓迫感。

可怕到她現在腦海中隻剩下要怎麼殺了他才能活命的本能。

這可是,她第一次遇到這種感……不……

她猛地瞪大眼。

——不是,不隻第一次……

她不隻一次!

遇到過如此強勁的敵人……

「零少爺,展信佳。

今天天氣很好,貓和兔子什麼都出來滾得一身雪。我今天遇上了強盜,但都被我打跑了,所以我真的是挺厲害的對吧。我又出發了,我知道那個青色眼睛的少年也失憶了,我們算是同病相憐吧,我告訴他要繼續前進,他後麵還摘柿子給我吃,說起來,那個柿子的顏色蒙著雪的樣子很像您的眼睛,他說想和我一起看春天,如果有那麼一天,我也想和您去看春天。」

六隻眼睛的敵人矮身襲來,橫掃過來的刀快得看不到實體,但是她聽見了刀撕裂雪絮的風聲,於是頃刻間拿日輪刀擋住。

然而,劍身卻在下一秒被敵人的刀斬斷,刹那間,那把刀越過飛濺的鐵屑,從她腹部一刀劃上了胸口。

眼前頓時綻開了大量的血。

噴灑出來的血染紅了空氣中飄落的雪花和信件碎片,恍惚看去,像冬日裡零落的花瓣。

……她,被砍中了?

神黎微微瞪大眼。

那是她的血……嗎?

「零少爺,展信佳。

我順利到三重村了,這裡的人種了好多梅樹,現在是剛剛盛開的時候,非常漂亮,遠遠看去很像您的眼睛,我聽說它們能開很久很久,至少在春天來之前,還希望您能看著那邊的梅花靜待櫻花的綻放。」

飄雪中漫天飛揚的血液,讓神黎一瞬恍惚地想起了那個孩子蒼白的臉色和那雙透紅的眼。

…….啊,第一次有這種死亡迫近的感覺是在那個孩子身上感受到的。

「零少爺,展信佳。

今天我和村子的孩子堆了雪人,雖然您不能見光,但是晚上可以出去院子玩玩。對了,村子有一條河,結了點薄冰,看上去藍藍的,海的顏色肯定比它更藍,等我以後路過海邊後再告訴您一聲吧。」

那個陽光溫熱的午後,她對他訴說著期望,可是片刻後卻感覺到死神冰涼的鐮刀貼在她的頸側。

那是,差點令她發狂的死亡威脅。

所以當時的神黎,有一瞬間想殺了那個孩子,並有了一個埋在心底的猜想——

斷掉的日輪刀在寒冷的空氣中落下。

恍惚間,隻有幾秒的時間仿佛也被放慢了。

在那一瞬,她看著敵人的刀劃破了她飛濺的血液斬碎了她手中剩下半截的日輪刀,他那刻有文字的近在咫尺的金色瞳孔,倒映出她渾身是血傾斜著向雪地倒去的影子。

——……小少爺他,可能不是人。

「零少爺,展信佳。

您還記得我們之前秋之祭典上被彆人拍了照片嗎?我去拿回來了哦,雖然您當時說不要,但是意外拍得不錯。我忘了給您不小心帶走了,所以順便給您寄回去吧,千萬彆當成遺照啊,您可是要平安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