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柒(1 / 2)

神黎在來往的人流中因這猝不及防的聲音而愕然。

祭典的光虛渺而通透, 大大小小的光暈一圈又一圈籠罩著他們相擁的身影。

淺淺的呼吸打在她的耳邊,像那風輕輕拂過的觸感。

她驚訝地看過去,對上了緣一平靜的目光:“你會說話?”

但他不語, 隻是低垂著眉,安靜地看著她。

看著看著, 就生出幾分虛渺來。

那目光如悠晃的水光, 晃著晃著, 就被漣漪打碎了,虛得找不到焦點。

在這樣的波光中, 恍神間,周圍的風響和人潮都遠去了。

見他不答,神黎也不逼問。

她隻是定定地看了他一會,隨即彆開了目光,抱著他繼續隨著那碌碌的人流走去。

也許是兩人之間的氛圍驀地緊了一瞬,這會神黎緩過來後, 便去回憶方才聽到的不可思議的字眼:“把自己送給我……嗎?”

這可真是, 可愛至極的言語啊。

神黎目光溫和地看著遠方乍明乍暗的火光, 緩緩地笑了:“可以啊。”

這可真是她收到的最奇怪的禮物了。

神黎心裡這般興味地想,麵上卻隻是清清淺淺地笑:“那你可得吃胖點了, 我可不喜歡瘦癟癟的男孩子。”

語畢,她又瞥了他那張一點活潑勁都沒有的臉:“還有,要多笑笑,我喜歡笑起來又可愛又好看的。”

或許心裡將其當成了幾分玩笑話也說不定,神黎以打趣的口吻回複他。

她沒多在意這般可愛的話, 因為她現在更在意的事是剛才緣一說話了,而且還說的挺流利。

平平淡淡的語調,咬字清晰,發音準確……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但如果會說的話為什麼平時都不說話呢?

繼國夫人還因此一直很擔心。

一路上,神黎試圖從緣一身上找到這個答案,但是他不再看她,也不再去注視祭典的流光溢彩。

他的眼睛落在手上的金魚身上,目光專注得仿佛整個世界隻有那一小寸之地。

祭典上的鼓鈴嘭響搖曳,來來往往的木屐踩著不知何人的影子。

晚風吹散了神黎身上淡淡的紫藤花香,但是一嗅,懷中的孩子好像也染上了幾絲她的氣息。

這讓神黎心下動容。

神黎不禁就著方才那句可愛的話展開了聯想。

如果說他是她的話,那今後她就得養著他了,養著他的話,就得帶他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一切都得是最好的才行。

這麼想著,神黎又想起這小家夥今後的命運,便又笑著調侃他道:“如果把你自己送給我的話,今後可就得和我走了,不能去寺廟當僧侶了哦。”

或許神黎是希望他能再說話的,所以語氣都不禁逗弄了起來。

“但是跟我走的話……嗯……”她思考了一會後嚴肅地板了板臉,企圖唬住他:“可是我其實是個海盜呢!就是那種會燒殺搶掠的惡棍哦!和我走的話,也得去當海盜哦!”

然而,聽到她滔滔不絕,他卻隻是沉默地看著她,不為所動。

神黎卻被那樣的目光看得心虛,畢竟,當著一個孩子的麵說讓他當海盜什麼的……

她咳了兩聲後,不禁正經起來,想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好人一些:“如果不想當海盜的話,嗯……對了!去當武士吧!”

神黎興奮地笑了起來:“你想成為武士嗎?像你哥哥一樣。”

話音剛落,那孩子眼中的眸光微閃。

興許是覺得有趣,上了頭的神黎立馬就著武士的教育話題思考了起來:“高杉的話,太中二了,不行……”

片刻後,神黎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自顧自笑了起來:“對了!我妹妹現在也在一位武士身邊學習,聽說是個不錯的武士,好像是叫阪田金時來著,我可以帶你去他身邊學習哦!”

這麼想著,神黎又碰了碰他的額頭,目光落在他那花劄耳飾上,道:“不過不管和不和我走,緣一你的話,一定能擁有值得延續下去的未來的。”

然而,自始自終,他都沒說話,隻是神色淡然地聽著她說。

於是,神黎也不再多言,隻是再次哼起了輕快的歌。

神黎帶著緣一找到繼國夫人他們的時候,聽說神社裡的祭祀活動已經開始了。

他們母子倆如神黎離開前交代的一樣站在一邊等他們。

繼國夫人擁著岩勝,當遠遠看見神黎他們兩人過來時,他們麵露驚喜,都急切地過來了。

“緣一!”反應大點的莫過於繼國夫人了。

她擁過自己視如生命的孩子,淚眼婆娑的,不斷輕撫著他的臉頰,似乎在讓他微涼的肌膚染上溫度。

神黎微笑地給一旁的岩勝拋了個媚眼,表示沒什麼事,片刻後,待繼國夫人緩了好一會兒,他們才一齊踏上了前往神社的路。

神社建在不算高的地方,但是有一段不長不短的石階。

往上看能夠看到上邊的鮮紅鳥居,看上去似乎是近來重新刷過一遍了。

神黎扶著繼國夫人走上階梯,倒是那兩個孩子走在了前邊。

這會來神社的人流可比剛才少了許多,所以神黎很放心地讓他們走。

岩勝牽著緣一跑,跑著跑著岩勝彆在額角的麵具沒彆穩,落了下來,順著石階咕咚咕咚地落到了她們腳邊。

比她先一步撿起的是繼國夫人,她將麵具微笑地遞給了從上麵一點地方跑下來的岩勝,惹得那孩子害羞地紅了臉。

神社裡那喧囂的樂聲不絕如縷,夫人腳下的木屐踩著那石子,也不知道是輕還是重。

見岩勝又跑去牽緣一了,神黎不由得淡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