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1 / 2)

路聽琴一夜沒睡。

他折騰了一晚上,滿腦子都是保命和跑路。見天還黑,實在太困,就窩在書房的圈椅上歇了會。這一歇,意識昏昏沉沉,瞬間進入睡眠。路聽琴夢見一張少年的臉。

是重霜。夢裡還是個小孩,有成年人腰那麼高。在一個汙穢的小巷,穿著破爛粗布衣衫,抱著一個木盒。幾個人高馬大的少年,嗤笑著逼近。

“小雜種,彆護咧,誰不知道你最能偷東西。還不快給爺爺們看看。”

“我不給!”小重霜的臉漲得通紅,扯著嗓子吼了回去。邁著短腿,東躲西藏跑得飛快。

路聽琴感覺自己仿佛在雲端,忽遠忽近的視角,俯視下麵發生的事。他看到重霜被追上,大大小小的拳頭落在小孩身上,小孩蜷起身體,保護懷裡的木盒。

路聽琴看不慣了。這幫恃強淩弱的混混。反正是夢,製止一下也沒關係吧。

這個念頭方一閃現,風雲變幻。下一秒,自己已在山中,小重霜帶著滿身汙跡,抱著木盒,呆呆地仰頭看著他。

重霜漆黑的眼瞳中倒映著路聽琴的身影,逐漸浮起水色薄霧,和山間透過樹葉灑入的瑣碎金光。

路聽琴一個激靈坐起。天已微亮,鳥鳴聲聲。

來不及了,這就天亮了?路聽琴困意頓失,攏了攏散亂的發絲,拿起桌上的玉牌,就往外走去。

昨晚他想了三條路:

一、連夜進山逃跑。但人生地不熟,萬一碰上危險野獸,或者摔下山變成半殘,不妥;二、掌握保命技能。但琢磨了一晚上,靈力跟死了一樣,一動不動。彆說用個劍招,連輕功都不知道怎麼用,失敗;三、躲。能躲多久多久。趁著天剛亮還沒全亮的時候,趕緊往山裡走,找個小崽子不知道的地方……

“……”路聽琴嘴角抽動。

他一隻腳剛踏出院外,心就涼了半截。

院外是一條曲折的小路,路儘頭,佇立一個沉默的身影。

那是個清雋的少年,衣衫單薄,不知站了多久,頭發絲還帶著夜的濕意。重霜漆黑的眼瞳恍若路聽琴早上夢中所見,但沒了光、希冀與崇敬,隻剩下無儘憎恨,與惡意。

“睡得好嗎?師尊。”

路聽琴想哭。

玄清門下,四峰一穀。老祖之下五名弟子,分彆各領一峰或穀,各自收徒。講習會就在首座師兄葉忘歸麾下,太初峰上的問道台召開。

跑路失敗,又擔心被徒弟發現端倪的路師尊,正在徒弟的領路下,忐忑地往問道台走。按不成文的規矩,門內非要事不禦劍。為了體現對教學的尊重,講習會時,一般連輕功都不用,人人步行到講壇。

從後山的小屋到太初峰,一路繞了半個山腰、一個石壇、數座屋舍亭台。到了太初峰下,還有一道長而陡峭的石階,蜿蜒隱沒至峰頂。

路聽琴臉色慘白。不是他拖延時間故意走得慢,是真走不動了。昨夜發作過後,他的身體一直提不起勁,熬了一夜,更是頭暈目眩。

待他好不容易上到台階頂,鐘聲數響,講習會已經開始。

這是山頂的一座圓壇,眾弟子列坐壇下。壇上、壇旁,各有坐席或桌案,供各峰主落座指導。

一個年輕英俊、有一雙桃花眼的男人,正毫無儀態地坐在講壇邊緣,一腿盤起,一腿支著膝蓋,手在空中用靈氣畫著圖。注意到路聽琴二人的到來,男人眉頭一蹙,半空中畫圖的手都停了下來。

“葉忘歸,彆乾沒用的!”

“大師兄,繼續。”

男人剛一停,兩道聲音同時傳來。

兩個青年分彆坐在壇兩邊,一個皮膚偏黑、眼窩深邃,穿緊身勁裝,顯露出健碩的胸膛和臂膀;一個麵如冠玉、儀態倨傲,身著用料講究的衣袍。

勁裝的那個,正盯著壇前男人的動作。衣著考究的那個,衝路聽琴勾手。

這一變故讓埋頭記錄的弟子們,齊刷刷回頭。他們眼神不一,有的好奇,有的不耐,有的借機打了個哈欠,在看清路聽琴的刹那,全都微微睜大眼睛。短暫的靜寂後,傳來壓抑的吸氣聲。

仙人從雲中來,身披玄色鶴氅,墨發隨意束起,長身玉立。

他站在那裡,如霧中花、水中月,飄飄然似隨時可羽化飛升。清貴高潔、眼含憂鬱,令人不敢呼吸,怕氣息一重,就驚散眼前人。

“嘖。”壇上,衣著講究的青年翻了個白眼,重重一拍手。

一股無形的氣流從卷舒的白雲中翻湧而下,包裹住講壇與坐席,擋住弟子們的視線,強迫他們一個個回頭。一道清脆的傳音,在路聽琴的耳畔響起。

‘路聽琴,你帷帽呢?'

喂貓?什麼喂貓?

路聽琴高度緊張。就在剛才,重霜向他投來充滿深意的一瞥,徑直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好。這讓他看到逃生的曙光。既然重霜去聽課了,自己現在就走行不行?

台上的青年用行動告訴他:不行。青年翻身而起,仿佛踏雲而來,輕如鴻毛地掠過弟子,落在路聽琴身前。

“老四!”正在講課的男人不滿地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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