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路聽琴睡得迷迷糊糊。他感受到光線的變化,不願起床,手臂一攬,摟到圓滾滾的兔子抱枕埋到臉上。
今天要做什麼來著……龍宮……重霜!路聽琴瞬間清醒,重霜也睡這間房,他可不想被重霜撞見賴床的樣子。
按上次在壽西古鎮的經驗,重霜會早早等在門口。路聽琴簡單打理了自己,換上嚴肅的神情走出裡間,看到了沒想到的一幕。
重霜雙手抱著劍,靠在裡間出來後的牆壁上,頭低垂,呼吸平穩。
路聽琴輕聲喚道:“重霜。”
路聽琴剛一出聲,重霜馬上在淺眠中驚醒。他慌亂地瞄了眼窗外的光線,羞愧地對路聽琴低下頭。“師尊,弟子無禮,居然睡過頭了。”
“你昨晚睡在哪?”路聽琴眉頭微蹙。方才重霜抬頭的一瞬,路聽琴看到重霜眼底濃重的青黑。
路聽琴回想起出發前山居小院那一夜,重霜沒睡到他鋪好的被褥中,而是睡到了房間不知道哪個角落裡。路聽琴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對重霜逼得太狠,弄得他待在自己附近就睡不好覺。
“勞煩師尊掛心,弟子睡得很好。”重霜自動將路聽琴嚴厲的口吻理解成關心。他心中有愧,不讓路聽琴看到自己的臉。
昨夜重霜輾轉了一夜,一閉眼就是白得晃眼的一抹月色。他每根神經好像都燒起來,燥熱難安,手指抽筋似的顫動著,回味溫涼的池水。
重霜不敢多往深想一分,睜著乾澀的眼睛默念歸元道的法決。怕夢見對路聽琴大不敬的事情,他直到後半夜都不敢入眠,乾脆收拾好東西,抱著劍候在路聽琴的裡屋門口等天亮。等著等著,他終於泛起睡意,打起了瞌睡。
“下次睡兩間。”路聽琴估計重霜跟他一樣,有人在旁邊就睡不踏實,隻是迫於要求住了一間。
“師尊……”重霜猝不及防,驚愕地睜大眼睛。他仔細分辨著路聽琴的話音,沒聽出路聽琴有嫌棄的意思,爭取道:“如果地方大,還是一間吧。弟子睡師尊外間,有需要還能及時應著。”
“兩間。拿上包袱走吧,不必解釋了。”
重霜艱難地應了一聲,“……是。”
大堂。
陶晚鶯斜倚在門前,手中把玩著玉鈴鐺。她不知使了什麼法子趕走了人,讓大堂顯得空空蕩蕩,見路聽琴下樓,勾唇笑道:
“師父說你此行去龍宮,巧了,我的目標也在那邊,我送你半程。”
路聽琴正琢磨著去哪與龍江龍海彙合,見到陶晚鶯心中喜悅。玄清道人已經連夜啟程去尋找魔氣的線索,如今蓮州城裡隻有陶師姐算是能幫上忙的人。
“多謝師姐,再好不過。”
陶晚鶯勾手,示意路聽琴和重霜跟上。她依舊是一襲火紅的衣衫,順著白玉台階翻飛而去,隱沒在玉道儘頭的陰雲中。
修士觸碰到結界,會自動被送出結界中。路聽琴緊跟著陶晚鶯,一路穿小道出了城東,順著山體北行,到了一處海邊的礁石群。
“東海龍宮與蓮州城相隔甚近,並非完全封鎖,這片礁石叫龍礁,底下海路通暢。你去龍宮,應當是有龍族上來接應你……嘖,怎麼這麼快?”陶晚鶯遠遠停住腳步,攔下路聽琴。
海浪翻滾,拍擊著礁石。漆黑的礁石群上站著兩個一模一樣的銀發青年。他們緞子般順滑的銀發閃閃發亮,一個眼睛微微下垂,不耐地撐著石頭看著遠方,一個遙遙往蓮州城出城的方向張望。
在他們身後一塊最突出的礁石上,一個穿著白裙、有著海藻般深藍色長發的女孩正在唱歌,她的歌聲清澈而憂鬱,察覺到路聽琴等人的到來,戛然而止。
正在張望的龍海和不耐煩的龍江同時往路聽琴的方向跑來。龍江跑了兩步,化作一條銀青色的小龍,嗖地衝到路聽琴麵前。
“來了,走吧。”龍江壓低了聲線,營造出深情款款的氛圍,龍須在空中雀躍地翻動著。
“哥哥,他們就是你要接的人嗎,是蓮州城的修士嗎?”白衣女孩怯生生地問,她小鹿一樣水靈的目光繞過陶晚鶯和路聽琴,停留在重霜脖頸的綢帶上。“那邊的姐姐,彆這麼凶。我們不是私自上岸,有許可的。”
重霜注意到女孩的發色,厭惡地往路聽琴身旁靠了一點。
神州浩土人類的發色多為黑色,一些修士因修煉路徑不同,也有白發、赤發。但像是龍江閃光的銀發、和眼前的女孩這種深藍發色,多為妖族化形的象征。
這又是一條龍。
陶晚鶯輕撫著玉鈴鐺,“小母龍,彆在我麵前來這套。你從北海出來,一路繞過幾座魔物襲擊的村莊到了蓮州。我倒要問你,不直接進東海待著,在龍礁這做什麼。”
“我是白珊,北海龍宮的公主,奉命前來拜訪東海龍宮,請不要動武。”白珊對陶晚鶯主動露出手腕,那裡有幾片深藍的鱗片,“江海二位哥哥要上岸接客人,我一時好奇,請求來跟著。”
很好,東海之外又多了個北海的選項。路聽琴將白珊列入心中的觀察列表。他看著女孩清純如水的麵容,覺得這氣質和名頭有點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