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1 / 2)

嵇鶴攏著路聽琴沒有馬上回話。他垂下眼簾, 指尖挑起路聽琴的一綹白發。

路聽琴的長發還是往常一樣柔順, 像一抹脆弱的月光安靜地待在嵇鶴的手中。

奶橘探頭探腦地從路聽琴身旁鑽出來,剛才她被嵇鶴用淨化決從頭到尾狠狠刷了一遍才被允許上榻, 沒蹭一會, 嵇鶴的話就帶走了路聽琴的注意力。

奶橘委屈地嚶了幾聲,臉埋在路聽琴的手背上左蹭右蹭, 尾巴啪嗒啪嗒地拍著被子。

“……有誰在說話嗎?”路聽琴感覺到一點聲音,但朦朦朧朧地聽不清楚。他茫然對嵇鶴問道。“嵇師兄……”

路聽琴還在病中, 叫著嵇師兄的語調軟軟的。嵇鶴的堅持瞬間土崩瓦解。他原本不讚同路聽琴讓重霜進屋, 現在垂下頭, 湊在路聽琴的耳邊解說道:

“剛才是貓在鬨,不用管。你徒弟已經進來了,現在跪在地上。葉忘歸我不用說了吧,在不在都一樣。”

路聽琴點頭。他嗅到空氣中一絲微弱的血腥味,擔憂道:“重霜,你沒事?”

路聽琴的話音剛落, 來自嵇鶴、葉忘歸和重霜自己的淨化訣同時落在重霜身上。重霜垂下頭,跪著往後挪了一點, 艱難地擠出聲音, “稟師尊, 弟子已完成化形, 沒有任何問題。”

路聽琴微微側頭, 蹭過嵇鶴的胸膛。

“他回話了, ”嵇鶴對路聽琴咬耳朵, 一本正經地傳話道,“他說自己已經能變成貨真價實的龍崽子,現在壯得很不用擔心,讓你早點休息彆再瞎折騰了,畢竟剛醒沒多久也不容易。”

“師兄,我覺得你在瞎編。”路聽琴小聲道。

路聽琴掙動了一下,想離開嵇鶴自己坐直身體。但他沉睡了快三個月,身體機能近乎停止,剛醒來幾天實在沒什麼力氣,腦中一暈,又靠了回去。

製止住白珊後,路聽琴便失去了意識,再醒來時眼前是一片虛無,不時有火花閃現。他記得在龍宮時雙眼的刺痛,知道自己的視覺出了問題,再之後,他知道自己的聽覺也有了毛病,隻能聽見彆人緊挨著耳邊說的話。

明白回到了玄清門後,他昏沉地又睡了十幾天。就在前不久剛醒來,暈乎地想起重霜的事,恰巧,嵇鶴說重霜回來了。

“瞎編又怎樣,”嵇鶴恨道,“你還要不要命了,趕緊睡覺,休息夠了才能好。”

“哦,但我不想睡。”路聽琴的聲音有了幾分孩子氣。他一向不把自己代入到軀殼裡,還沒有太反應過來自己要麵對些什麼,“重霜……既然沒事了就過來,葉師兄在吧。”

“是。”重霜額頭磕在地磚上,稍微往前又挪了一點,聲音沙啞,微不可聞。

嵇鶴對路聽琴道:“你不用管他們,想說什麼就直接說。”

路聽琴歪了歪頭,覺得嵇鶴說的有道理。他現在仿佛在一片寂靜的白霧中,隻知道自己躺靠在榻上,外界來了誰、在做什麼、是哭是笑一律不清楚,隻能靠嵇鶴來轉述。

但代理翻譯官嵇師兄現在正在氣頭上,一門心思想按著他睡覺休息,不論外界怎麼了,嵇鶴都不會好好轉述。

路聽琴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說出自己想了多日的話,“重霜,恭喜你化形。師祖也允許了,從此你安心在玄清門修行。”

路聽琴頓了頓,緩過一眩暈,繼續道:“我自認不是個夠格的師父,沒能教你什麼……你從此就跟著葉首座吧。”

路聽琴感到嵇鶴溫熱的手貼在自己耳朵上,過了一會,嵇鶴輕聲道:“你要斷絕師徒關係?”

“解除,不是斷絕。”路聽琴糾正了措辭。他現在對重霜沒什麼反感,不想跟重霜再起矛盾,和緩地補充了一句,“重霜,到太初峰後,我準許你有問題偶爾來問我。”

嵇鶴怕路聽琴□□擾似的,又捂住了路聽琴的耳朵。路聽琴能感到嵇鶴的胸膛在起伏,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路聽琴沒來由地有些寂寞。他眼皮顫動,想要睜眼看看。想到睜開眼眩暈更劇烈,又是一片與閉眼沒什麼區彆的白茫,抿抿嘴唇,又忍住了。

“嚶~”奶橘察覺到路聽琴的心情,鼻尖貼了貼路聽琴的手。她趁著嵇鶴不注意,後爪顫巍巍踩在榻上,前爪向上伸,努力想把自己湊到路聽琴耳朵邊。

“你重死了,彆壓到他。”嵇鶴眼疾手快地扒掉圓鼓鼓的奶貓。

奶橘咕咚一聲倒在被褥上,嘀咕著窩回路聽琴手邊。

“讓重霜單獨和我說吧,師兄。”路聽琴道。他主動提出了要單獨對話,感到心中平靜如水,沒有以前的抗拒。

路聽琴印象中的重霜還停留在龍宮化形前,那個深海中穿著天青色練功服,眼中滿是繁星的少年模樣。他就像路聽琴精心澆灌的一棵小樹,現在終於長成了。

嵇鶴拿了幾個抱枕嚴嚴實實塞到路聽琴身後,讓路聽琴靠好。

“還有阿挪,畢竟男女有彆,以後還是彆到榻上了。”路聽琴用手背蹭了一把毛茸茸,猝不及防直接摸到了奶橘翻出的肚皮上。

路聽琴感受到奶橘膨脹的體積,一時不敢確定地問道:“……她到底長了多少?”

“老三管不住她,偷吃太多了。”嵇鶴彎下腰說了一句,“我們就在外麵。”

說完,嵇鶴一把抓住奶橘的後頸。

奶橘聽到路聽琴的話,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知道自己好像不能上榻了,她發出絕望的嚶聲,四肢掙動著要回到路聽琴的身邊,被嵇鶴無情地抓出了屋子。

世界歸於寂靜,路聽琴忽然有點緊張。他抓住被子一角,閉著眼等待重霜的來臨。

“師尊。”重霜喚了一聲。

路聽琴白發垂落,擁著錦衾陷在月牙白的靠枕上,玉雕似的麵容無悲無喜。

重霜怕腳步重了就會驚到他,走快帶起風就會吹到他,屏住呼吸走近路聽琴的床榻,微微俯身,湊近路聽琴的耳邊道;“師尊。”

他還能這麼叫嗎?重霜話一出口,眼淚直愣愣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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