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的前世,談不上美好。或者說, 他對曾經心懷善念的自己, 感到十足的無奈和抱歉。
百年前的北條家, 早已具備了浸透利益的黑心、爭權奪利的手段。
他的生父是個渣滓。僅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 便佯裝成落魄的武士混入了一個落寞貴族麾下,兩個月後,搞大了那名貴族獨女的肚子。
很不幸, 他的生母正是那落寞貴族的獨女。為了所謂的愛,她聽信生父的花言巧語,入了當時尚且是個“泥腿子”的北條家。
北條家並非天生權貴,很大程度上來講, 北條家在貴族的層次中完全夠不上位置,僅是一介流浪武士聚合的集團。
然而正是這一群為貴族瞧不上眼的武夫,利用姻親和女人, 洗白了“泥腿子”的外皮,竟是在謠言和輿論的操作中, 化作了從四國島逃亡而來的貴族……
他六歲那年, 生母和其家族早已被榨乾了價值。當世人漸漸被“北條家是貴族之後”的觀念洗腦,他的生父就不再需要這一枚棋子了。
尤其是, 這枚棋子和她的家族, 都清楚他的底細、都能挾恩圖報時……他們必須死!
多年後,生父的美人中毒死亡, 一切矛頭全數指向母親。他竟是問也不問, 提起太刀直接剁下了母親的頭顱……鮮血染紅了他的眼, 以及整個世界。
他成了北條家中的孤魂野鬼,一夕之間,從一名風雅的小公子變成了誰都能踩一腳的對象。挨餓、受凍、打罵,他逃不出樊籠,一日日被蹉跎。
直到十七歲那年,北條家下一代的爭權開始白熱化,他的生父終於想起了他的價值。
他重新成了一名被軟禁的貴公子,也被當成了活體的靶子。
但在當時,他也瞧明白了世態炎涼,眼見所謂的生父要拿他給其餘兒子磨刀,他非但沒有拒絕,反倒攥緊了手中的權利,開始瘋狂地報複!
他是磨刀石,誰能鬥倒他,誰就能擁有更大的權利。他的生父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荒廢了幾年的“兒子”,也曉得利用個徹底。
他成功殺死了三個“兄長”中的兩個,與另一個“兄長”鬥得你死我活。他手段狠辣、戾氣極重,除了對自己的幼弟尚存幾分親情,對於北條家中的一切人,他都是厭惡並仇視的。
很多時候他都會想,如果殺光了北條家,那麼幼弟就是他唯一的血脈親人了……
弟弟才八歲,一個天真爛漫什麼也不懂的年紀……而他,已經深陷泥淖,不複純真。
他想保護他,也想守著他,每次瞧見弟弟,他都覺得像是看見了八歲的自己。他守不住自己的過去和童年,至少,讓他好好保護他的吧!
弟弟,是他的執念。
但他卻忘了,姓“北條”的沒一個是善茬。他的生父是,他的兄長是,他也是……以普通孩子的行為去推斷自己的弟弟,是他犯下最大的錯誤。
以至於最後他躺在榻榻米上,隻能任由那孩子舀著匕首,一刀一刀,捅進他的身體。
“哥哥,聽說隻要殺了你,我就能得到更多的東西。”小孩兒的臉沾滿血,偏生笑容純真明媚,“哥哥,我想要的,你一定會答應我。”
“哥哥,我現在,想要你的命……”
他死在血泊裡,闔上眼的最後幾秒中,他聽見了生父的長笑:“不愧是我的兒子!”
是啊,不愧是你的兒子,但很不幸,我這樣的惡鬼,也是你的兒子呢!
他被一個古怪的東西選中,穿越時空來到了百年後的現代。而那古怪的叫做“係統”的家夥為了提高他的存活率,還特意為他一介凡人準備了活命的麵板——藥師。
藥師,以藥理和靈力相融合為基礎的一個……職業?可以利用身邊的一切動植物調製出自己所需的□□和解藥,不拘泥形式,也沒有成長上限。
莫名變成了“藥師”後,他接到的第一個任務,竟是去北條家“守護”一個人……那是北條家的長孫,從娘胎裡帶著病根。他不僅要守護他,還得為他調理身體?
何其可笑!
北條家還是那個北條家,一成不變。唯一有點不同的是,自小體弱多病的長孫竟是個異常耿直又富有正義感的孩子。
可那又怎樣?那又怎樣?!
他籌備了兩個月,悄無聲息地讓這個孩子死在了摩天輪上。那孩子抱著懷裡的布偶,嘴角掛著甜笑,像是睡著了一樣……
殺死要保護的人,徹底擾亂了北條的命數。而他也墮落成掠奪者,過著像喪家之犬的生活,直到遇到另一個守護者——
於是幾年後,他成為了“工藤”。
“工藤”是個步步為營的狩獵者,他有足夠的頭腦和耐心去捕捉自己看中的獵物。隻要他想,就沒有他辦不到。
他看儘人間醜惡,經曆了太多太多。故而隨著閱曆的沉澱,他變得愈發沉著穩重,考慮得愈是仔細周密——
他放棄從政,不願與大勢的北條家直接衝突。但他進入警署內部,就能在合理地範圍內調動自己的權限,得知更多更快更全麵的消息。
故而,當服部平次動用人脈將一個陌生女孩選作搭檔後,他就明白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早在一開始,他就盯上了葉久澤。
為了這名守護者,他不惜自導自演、以身入戲,花費了許久的時間裝好人,一步步靠近、一點點了解、一寸寸猜透。
直到終於“將軍”的這一天!
時間、地點、任務和人物,都是他精挑細選的棋子。一個本就是殺人犯的罪犯,著實幫了他太多。
無論是罪犯對葉久澤表現出的興趣也好,還是對方依依不舍的退場也罷,都為他提供了充足的時間和空間去完成自己的計劃。
而用藥師的手段抹殺掉一個普通人,實在簡單至極。隻需要一縷茶香,他就被迷惑著投了海;也隻要一縷茶香,便能引來海洋中無數肉食性的動物……
線索斷在罪犯那裡,葉久澤是生是死誰又知道呢?
萬一是在海中呢?在數目如此之巨的海魚奪食中,一名少女能活下來嗎?
她的生死,注定會成為“陳年舊案”。而他,卻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明。
他想殺死本尊不錯,想活下去不錯,但比起殺死本尊存活下去,他更想得到葉久澤乾乾淨淨的靈魂和係統。
仿佛,那是重來一次的機會。
他要讓她心甘情願,像是第一名守護者將能力和壽命交給他一樣,那是、那就是……被愛著的、被信任著的感覺吧?
他想要,想要再一次感受到!感受那不摻雜任何利益的“愛”!
那就是“愛”啊!
怎麼讓人愛上他呢,自然是將她關起來,完全掌握住她的人生,讓她明白自己是他的附庸——無論是吃的、穿的、喝的還是用的,不通過他,她什麼也得不到。
甚至,就連身邊說話的人,也隻能是他。
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是一種極好利用的手段——
它簡稱“人質情結”,主要是指人質長期處於罪犯的暴力、冷漠、強權統治之下,對罪犯偶爾給予的小利小惠感激涕零,從而衍生出崇拜、愛慕、並為其開脫的扭曲心理。
而“人質情結”,在他的眼中就是純粹的愛意——哪怕他做再過分的事情,最後也會被原諒!
【哥哥,我想要的,你一定會答應我。】
【哥哥,我現在,想要你的命……】
當你愛上我,我想要的,你一定會答應我對吧?就算我想要你的命,你也一定會原諒我對吧?
就像她一樣,撐著最後一口氣見到了他,不僅催促他殺死她,還徹底原諒了他……他是被愛著的,對吧?
對啊,就是這樣吧!仗著“愛”可以肆無忌憚,仗著“愛”可以肆意踐踏彆人的心,就是這樣啊!
“工藤”徹底鎖死了葉久澤與外界的聯係,將她封閉在種植空間內,隔絕了任何人找到她的可能,還順手掃尾自己留下的痕跡。
兩天過去了,一切依舊風平浪靜。
……
俗話說得好,不在沉默中戀愛,就在沉默中變態。
葉久澤自打被關起了禁閉,才終於動起了生鏽日久的腦瓜,托著下巴思考人生。他思考的主題極為簡單——今天吃什麼==
是的,吃什麼==
因為他的不服管,“工藤”為了徹底把握住他,決定在他不服軟之前絕不會給他一粒米吃。饑餓戰爭從昨天傍晚持續到今天中午,時至下午,葉久澤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
但他會屈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