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九珂正扭扭捏捏話題幫剛剛的那一幕揭過去, 猛然聽到這話，登時就愣住了。
裴晅麵色沉著，隻靜靜看著虞九珂，等她的答複, 就好像剛剛那話隻是尋常的問候一般——那隻放在膝頭的手滿是汗。
原本因著剛剛喂葡萄舔到手虞九珂臉就紅的滴血, 這會兒更是紅透了。
她哪能想到，她就喂個葡萄的功夫, 裴晅突然就求婚了。
虞九珂懵的很, 耳邊更是嗡嗡響, 懵到極致, 腦子裡竟然鬼使神差地冒出句，她被男主拎著一筐葡萄求婚了！
葡萄、求婚……
虞九珂腦子裡全是這兩個詞, 砰砰砰砸得她更懵了。
這是古代，她就不說鑽石了, 但最起碼也得有個像樣的定情信物吧？玉啊裴翠啊寶石啊都可以的，一筐葡萄……？
虞九珂瞅了瞅麵前色彩斑斕的景泰藍碗，又瞅了瞅裴晅, 見他白淨的麵皮, 還跟塊冰似的，在往外散發涼氣，虞九珂後知後覺地覺得——她聽錯了。
對對對, 一定是她聽錯了。
不說原書裡的設定, 他們是一年後才成婚, 單單隻說裴晅這麼謹慎的人, 都不可能這麼隨意的說出成婚這種話。
無意中透露了她最真實的期待，虞九珂臉更紅了，她低下頭，麻木地吃葡萄，以期借此轉移注意力，讓臉上的熱度儘快消下去，結果，她剛吃了三顆，就聽到坐在對麵沉靜地散著涼氣的人，又開了口：
“郡主想好了麼？”
虞九珂猛地抬頭，連咀嚼的動作都忘了，一眨不眨看著嘴唇剛剛落回去的裴晅。
——不是幻聽！
虞九珂心臟砰砰狂跳，咕噥著問了一句：“什麼？”
裴晅眉心動了動，麵色稍稍沉了幾分，但桌下那緊握成拳的手還是暴露了他的情緒。
“下官說，”裴晅語氣異常平靜，一字一句道：“我們成婚，可好？”
虞九珂下意識吞咽了下，然後……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囫圇個的葡萄沒防備直接吞下去，虞九珂直是咳得撕心裂肺，眼淚都出來了。
裴晅忙起身給她順氣，眉頭都擰成了川字——心疼的。
果然還是嚇到她了。
裴晅有點生氣，氣他自己。
這事確實有點操之過急，可這也是他這段日子深思熟慮過的。
孟二小姐刺殺郡主一案，他查出些許隱情，偏生隻是他的直覺，並沒有確切的證據，他也不能跟翊王爺翊王妃細說，這讓他很不安，也怕虞九珂再遭遇這種事。成了婚就是裴家的人，很多事他就可以名正言順……
這是他這些天在府中‘養傷’思量出的法子。
可此時，看著咳得全身發抖的虞九珂，裴晅嘴巴抿成了一條線。
好容易不咳了，虞九珂撐著兩隻胳膊趴在桌子上，嗓音沙啞道：“你……你認真的嗎？”
虞九珂非常吃驚。
這時間線也提前太多了吧？
不說原書裡的劇情發展，就隻說現在，他們也不過剛賜婚兩個多月，裴晅這麼著急的嗎？
她抬頭，瞪著一雙淚眼，看著站在她身旁，擰著眉繃著臉的裴晅。
賜婚也是他急，成婚也是。
虞九珂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見虞九珂神色不太好看，明顯不太讚同的樣子，裴晅眯了眯眼，在心底歎了口氣，不著急，他在心底道，還沒急到這個份上，再給她一段時間適應，原本賜婚就是他逼她的，現在成婚若再逼她……裴晅目光突然深邃起來，眼底的黑色好容易才壓下去，怕再嚇到她，他彆開了眼。
沒關係，他可以等。
心緒平靜下來，裴晅視線才再次看向虞九珂，就在他要說，他是在開玩笑時，虞九珂有些啞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
“我……我考慮一下，過幾天給你答複。”虞九珂茫然地道。
裴晅眸底閃了一下。
他壓住嘴角，輕輕嗯了一聲。
晏霆院。
翊王妃正在和英國公夫人說著話，玉枝把琉璃帶進來，說明了來意，翊王妃奇道：“珂兒送的葡萄？拿進來。”
看到琉璃身後大半框紫澄澄的葡萄，翊王妃笑了：“哪裡來的，還挺多？歐陽小姐帶來的嗎？”
歐陽靜靜來府上，翊王妃當然知曉。
英國公夫人也看了一眼，誇道：“這葡萄可真水靈，歐陽小姐我也見過，是個聰明懂事的，長得還好。”
琉璃恭恭敬敬回道：“是裴大人剛剛送來的，已經冰鎮過了，這會兒子吃口感正佳，郡主就吩咐奴婢趕緊給王妃和國公夫人送來嘗嘗。”
提到裴晅，英國公夫人嘴角的笑僵了一瞬，也隻有一瞬，下一刻她臉上的笑便更慈和了。
雖然郡主沒能嫁到他們國公府，但和裴晅也是金玉良緣，裴晅他也見過，是個頂好的孩子，就是自家兒子到現在還打不起精神來，讓她有點生氣，偏生她還沒辦法過多苛責，隻能等他自己想明白。
她也是看著郡主長大的，見她和裴晅兩人如此，她也開心。
玉枝在一旁笑著補充道：“裴大人送來時就一直用冰鎮著，送過來剛好可以吃，郡主這才讓人趕緊送來，給王妃和國公夫人消暑。”
翊王妃笑了笑，她還沒開口，一旁的國公夫人便笑著道：“裴大人雖年紀不大，做事卻很是老成，思量也周全，前些日子，老爺還誇過裴大人沉穩，現在看果然如此……”
翊王妃示意玉枝洗淨捧上來，笑著跟國公夫人道：“一筐葡萄，還能讓你誇出花來。”
嘴上這麼說，麵色卻是很滿意的，當然，她語氣也並不是要謙虛，而是打趣國公夫人。
翊王妃和國公夫人是閨中好友，幾十年的好姐妹了，哪裡聽不出翊王妃話裡的意思，她樂道：“以小見大，王妃娘娘要求莫要太高了。”
翊王妃瞪了她一眼，片刻後，兩人相視一笑。
玉枝把洗淨的葡萄捧上來後，兩人吃了幾顆，翊王妃才道：“晟兒最近忙什麼呢？也不見他來王府給我請安了。”
婁晟的事，翊王妃怎麼會不知道，她是琢磨著，這都有些日子了，這孩子也該想明白了。
說實話，沒能和英國公府結親，她是有些遺憾的，到底晟兒是她看著長大的的，英國公夫人又是她閨中好友，英國公府家風又穩重……
不過，珂兒喜歡就好。
她哪裡看不出來，珂兒一直都把晟兒當哥哥，整日裡哥哥長哥哥短的，她原以為等再大些，兩人關係會再親近些，現在看，打從一開始她就想錯了！
翊王妃吃了一顆葡萄，涼滋滋的葡萄汁在口中迸開，甜得很，她扯了扯嘴角，現在，她也挺滿意的，主要是珂兒滿意。
英國公夫人動作頓了頓，片刻後恢複如常道：“他能忙什麼，不過是跟著他那些朋友走馬遛狗，沒個正事。”
翊王妃知道她是故意這麼說，便道：“空閒了，讓他來王府啊，有日子沒看到他了，怪想得慌的。”
英國公夫人笑著說：“明兒就押著他來給王妃娘娘請安，個不省心的！”
英國公夫人在閨閣時就潑辣，京城好幾戶人家因著怕她的潑辣勁，不敢和她結親，偏生當年還是世子的英國公對她一見鐘情，追著攆著非要娶她為妻，老英國公和老夫人都起初還有些擔心，但後來見兩人琴瑟和鳴，這才放了心。
可見，姻緣是不可捉摸的。
她和英國公夫人算是各有各的奇遇，是以也都看得很明白，更看得開。
聽她這麼說，翊王妃便也放下了心，英國公夫人這麼說，自然不會耽誤了晟兒那孩子。
兩人都心知肚明，有些事也不好說得太白，吃了大半盤葡萄，英國公夫人便提到了這幾日京城各府上他們府上拜訪的事。
翊王妃聽了一會兒，嗤笑一聲道：“太子可都在東宮住著呢，這些人倒是急。”
英國公夫人也道：“可不是麼，大熱天的，非要往國公府擠，誰耐煩招待他們？”
翊王妃打趣道：“白送你家的東西，不要白不要，你怎麼沒往日精明了？”
“英國公府還差那點兒東西？”英國公夫人臉一板，道：“反正我是不稀罕。”
翊王妃擦了擦嘴角：“不稀罕明兒都送翊王府罷，我稀罕。”
英國公夫人哪裡不知道翊王妃是在開玩笑，她撇了撇嘴：“那不行，進了國公府就是我的！”
翊王妃的話意思很明白，其實她本來也很清楚。
不管皇上對太子態度如何，說到底現在東宮的主人還是太子，大皇子風頭再盛，不也沒上位麼？這還沒個影的事，就開始急，能成什麼事？
就算皇上以後真的會廢太子，現在太子也是太子，東宮發出的帖子，那可是以皇家儲君的名義，嫌腦袋在脖子上太牢穩了嗎，思量些有的沒的？
但她才不會跟那些沒個成算的說這些。
形勢越來越緊張，連這點子事都看不明白，趁早歇了心思彆攪合，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一概話，從英國公府都漏不出去，她們英國公府可從來不攙和這些事，少拿這種事煩她！若不是怕影響不好，她都想把那些人直接攆出去！
歐陽靜靜醒來時，裴晅已經走了。
她迷迷瞪瞪看著麵前盤子裡閃著光澤的葡萄，本能的伸出手摸了一顆塞進嘴巴裡，本能地咀嚼，連吃了好幾顆，才徹底醒盹，眨巴著眼看著在一旁太妃椅上歪著明顯心事重重的郡主：“好吃！”
虞九珂正想著要不要答應裴晅，答應的話該怎麼跟父王母妃說，聽到這話，抬頭看了歐陽靜靜一眼，笑道：“好吃就多吃些，筐裡還有好多，等會兒給你帶一些回去。”
歐陽靜靜剛睡醒時特彆乖，因為腦子反應不過來，她點了點頭，一邊吃一邊道：“我還想要冰粉，冰粉也好吃。”
虞九珂眉心剛擰起來就破了功，撲哧一聲笑出聲：“行行行，都給你帶著。”
書桃悄悄抹掉額頭的汗。
以後可得注意著些，可不能再讓小姐在翊王府午睡了，旁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很，小姐剛睡醒哪裡是懵啊，根本就是傻，說話也從不會細想，得虧郡主脾氣好，不然可是會吃大虧的！
看歐陽靜靜這樣，虞九珂乾脆也不想了，反正跟裴晅說了她會好好考慮，等她心思靜的時候，再想好了。
這日，歐陽靜靜回府時，帶了冰粉、涼糕、葡萄、荔枝……懷裡還抱了個大甜瓜，滿滿當當回了歐陽府。
有這一處，京城裡那些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的人又盯上了歐陽府，第二日，歐陽府的拜帖比前幾日多了三倍不止，直是讓歐陽夫人頭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