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宣和帝聽翊王爺說珂兒和裴晅的婚期定在三個月後, 笑臉瞬間嚴肅。
“這麼趕？”宣和帝擰了擰眉。
“是急了些，”翊王爺回道：“好在臣弟這些年一直都給珂兒攢著嫁妝的，倒也不是不可，打從珂兒賜婚後, 臣弟就一直著手準備啦, 托了好些人，上個月終於尋了個老神仙, 臣弟專程去請教了老神仙, 老神仙給算的九月初六是個大吉日, 和珂兒還有長風八字都是極相稱的。”
宣和帝一聽這話, 忍不住又擰了下眉。
這個皇弟，哪哪兒都好, 就是一碰上珂兒的事就胡鬨得讓人哭笑不得。
老神仙？
哪裡來的老神仙？神棍還差不多！
好好的欽天監不去，偏偏信什麼民間神棍。
打從珂兒出生就這般, 這些年愈發混鬨了，哪裡有個王爺的樣子。
珂兒是他唯一的孩子，整日裡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嬌寵的方式難免偏頗了些, 也不是不能理解。
隻是婚姻大事，哪能這麼草率，找個‘老神仙’就把日子給定了, 傳出去不讓人笑話麼？
宣和帝正了正神色, 正要說把兩人的生辰八字送去欽天監, 讓欽天監正使再給算一下, 但話到嘴邊，宣和帝還是沒說出口。
罷了。
翊王到底疼女兒疼得緊，他這般做，倒是顯得不信他了，原就是個大喜事，沒必要多此一舉。
“既然如此，”宣和帝道：“便讓禮部協助翊王府準備珂兒和裴愛卿的婚禮，勢必要麵麵俱到，朕給你批條子，缺什麼少什麼，直接讓內務府去準備，內務府備不齊的，朕私庫裡給珂兒添置，總之不能委屈了珂兒。”
這半年的時間，珂兒沒少受驚，也沒少受委屈，婚早晚都是要成的，不如眼下就辦，也當衝衝那些委屈了。
想到還未徹底解決的案子，宣和帝眸色沉了沉，片刻後他道：“裴愛卿有勇有謀，保護郡主有功，即日起便升任翰林侍讀學士。”
翊王爺剛要謝恩，宣和帝又道：“前些日子，戶部尚書誇長風做事穩妥，便繼續兼任戶部郎中，先曆練曆練，等過幾年，再尋合適的機會讓他施展手腳。”
這番話，聽得吉慶心驚膽戰。
這哪裡是曆練，這分明是錦繡前程啊！
他早就說裴狀元不簡單，人中龍鳳，看看，看看！吉慶心裡激動得很，要知道，裴狀元和他關係好著哩。
如今在皇上這裡掛上了號，再有郡主和王府，想不成事都難，更不用說這個裴大人是個有真才實學的。
吉慶一張臉又笑成了花。
翊王爺謝了恩，帶著一堆賞和兩個官職——雖說不是什麼高官，但聊勝於無啊，更彆說這都是皇上親賜的恩典，意義不同。
送了翊王爺出去，吉慶回來還整美著，就聽到皇上喊他。
吉慶忙躬身請示：“皇上。”
“你去趟禮部，”宣和帝吩咐道：“再去趟內務府，務必把郡主的婚事辦妥帖了。”
吉慶笑著應道：“奴才遵旨。”
他轉身剛要走，宣和帝又喊住他：“等等……”
吉慶忙又笑眯眯道：“皇上還有何吩咐。”
宣和帝頓了頓，道：“郡主出宮了麼？”
吉慶笑著道：“沒呢，這會兒子郡主和王妃正在舫倚閣和眾位娘娘們聽戲呐。”
說完，吉慶又道：“不過，郡主打小就不太愛聽戲，這會兒子，像是去了上書房。”
“上書房？”宣和帝詫道：“珂兒去那裡做什麼？”
吉慶一臉茫然：“奴才也不清楚，聽郡主身旁的蓮音說，似乎是去看四殿下讀書用不用功的。”
宣和帝臉色有一瞬間的凝重，但吉慶低著頭，並沒有看到，隻是笑嗬嗬地繼續道：“皇子們都擔了要職給陛下分憂，就沒那麼多時間陪著郡主了，郡主打小就愛動，四殿下倒是對郡主脾氣……”
“唔，”宣和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去罷。”
“奴才遵旨。”吉慶帶著笑的退出了禦書房，吩咐了徒弟安年仔細著伺候皇上，便朝禮部去了。
宣和帝批了份折子，片刻後放下了朱筆，抬頭瞧了眼外麵的日頭。
左右這些日子朝政沒那麼忙碌，去行宮避暑好了。
再收回視線時，宣和帝眼前恍惚了下，片刻後：“來人！”
小心翼翼守在外麵的安年忙輕手輕腳進來：“皇上。”
“去傳話，”宣和帝捏了捏眉心道：“郡主的婚事按公主的禮製籌備，無需拘著。”
安年沒師父的腦子，也聽不出什麼，隻道皇上是真的疼郡主，應了一聲就小跑著去給師父傳話。
這話吩咐下去，宣和帝才徹底安心了。
當年是形勢所迫，非他本意。宣和帝在心底道，這些年，他對翊王府也是極儘榮寵，到底也沒虧待了他們，珂兒更是大齊絕無僅有的郡主，他待翊王府，不薄！
華元郡主和裴晅，九月初六大婚的消息，不出一個時辰便傳遍了京城大街小巷，剛聽到這消息時，不少人都覺得是假的，彆說郡主，就是一般人家，也沒有剛訂了婚，便成婚的，賜婚才多久的事？
直到禮部、內務府都傳出消息，皇上要按公主的規製給郡主辦婚禮，這才都信了。
吏部任命文書也是在這個時候送到翰林院的，把裴晅這個當事人都驚到了。
他還在等郡主的答複，哪裡知道，郡主如此果決，婚期直接定了，還是同僚們朝他賀喜，他才知曉，三個月後，九月初六他大婚。
到底是郡馬，裴晅很快就穩住了，一派平和謝過眾位同僚的道賀，也是在這個時候，吏部的任命文書到了。
吏部尚書親自來送的，這麼一個小細節便透露出了不少信息，能進翰林院都是有本事的主兒，哪個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三元及第、洞房花燭、平步青雲……眾人都不知道該羨慕裴晅哪一個了？尤其是和裴晅同年進來的進士，更是感慨頗多。
都是金榜題名，看看人家，這才幾個月，就升職了？還是吏部尚書親自來的，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
三鼎甲的另外兩個，感觸更深。
要說才學，位列一甲，差也差不太多，要說年歲，他們三鼎甲不相上下，都是青年才俊，裴晅這個狀元稍小了幾歲，要說婚姻大事，雖然金榜題名後去他們家提親的不少也不乏侯府伯府的貴女們，可和裴晅一比……
身份地位比不過，這倒沒什麼可說的，畢竟裴晅的才乾，他們都是心服口服的，能入了郡主的眼，郎才女貌，外麵傳言一點兒都不虛。可這速度……狀元郎未免也太神速了，這讓年長幾歲的他們很是汗顏啊！
吏部尚書蘇藺雖上了年紀，依然精神抖擻，是個很是精煉的主兒，瞅著裴晅，越瞅越喜歡，直瞅得裴晅臉皮泛紅。
“勞累蘇尚書，”裴晅誠懇道：“下官愧不敢當，過幾日下官親自上門謝過尚書大人。”
蘇尚書一點兒都不見外，拍了拍裴晅肩膀：“傅仲文和我同年的進士，你師從他，也算我半個後生，不錯。”
裴晅自然是知曉蘇尚書和傅老先生的淵源，忙道：“那晚生過幾日就叨擾蘇大人了。”
裴晅又行了個晚輩禮，才送蘇尚書離開。
再次回到翰林院，道喜聲比剛剛更多，嗓門也更高，一個個完全忘了君子端方，都鬨著要裴晅請吃酒。
裴晅被鬨得沒法子，隻得應下。
鬨完了裴晅，眾人又去鬨同為三鼎甲的榜眼和探花，問他們什麼時候成婚，掌院學士原要訓斥幾句，讓他們注意場合，但實在太鬨，再加上他本人也忍不住，便由得他們去。
一群年輕人，平日裡又都被規矩束著，這一鬨將起來，自然是無法無天，榜眼邱子真和探花郎聞應忱被鬨得最狠。
裴晅畢竟是郡馬，又剛升了職，再加上年齡確實小，眾人便把矛頭對上了比他年長些的榜眼和探花，一時間，翰林院好不熱鬨……
翰林院如何鬨騰，虞九珂自然是不知道的，彼時她正站在上書房書堂的窗戶根下偷聽。
虞承浚真不是讀書的料，先生讓他說一說道可道非常道，他回得磕磕巴巴就算了，還一點兒都不在正點。
好容易等到下課，虞九珂從窗子後繞出來，一眼就看到虞承浚蔫頭蔫腦地趴在書桌上，嘴裡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麼。
虞九珂看了隻覺好笑：“承浚？”
虞承浚正苦惱怎麼完成先生安排的課業，聽到華元姐姐的喊聲，還以為是讀書讀傻了出現了幻聽，便沒轉頭，還死死盯著麵前的四書五經，念念有詞，直到書堂的人齊齊起身行禮，虞承浚才蹭的躥起來。
上書房隻有兩位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還有慶王府的兩位，其他的便是侯府、伯府的世子……來伴讀的。
虞九珂笑著讓他們行禮，便看向虞承浚。
“華元姐姐！”虞承浚瞪大了眼：“真的是你啊！”
虞九珂看他這樣子隻覺得好笑：“怎麼，我不能來嗎？”
虞承浚連行禮都忘了，忙搖頭：“沒有沒有。”
“我來看看你讀書用不用功，”虞九珂走過來，朝他書桌看了一眼，笑道：“來，我看看。”
虞承浚正偷偷側著身子把書桌上他被先生批的一無是處的文章偷偷藏起來，聽到這話，頓時渾身緊繃：“我……我……”
我了半天，虞承浚也沒說出話來。
虞九珂卻不管他，直接繞過去把文章拿起來看，虞承浚一張臉頓時紅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