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20的聲音很急促,尖銳的警報狠狠地刮過她的心口，驚得她心臟狂跳。
可俞綺的大腦卻依舊被重錘狠狠敲過般痛得難以集中精力思考，更無法去琢磨17520的話。
她在竭力伸手抓住那些記憶。宛如抓住虛浮而不可捕捉的霧氣。握入掌心,又悄悄溜走。
大量模糊的記憶以極快的速度在腦海中掠過，如蜜蜂振動翅膀的嘈雜嗡嗡聲，又像千萬根針刺般細細密密的疼。
重複的痛苦。
不斷的窒息。
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俞綺聽到了“自己”無數次的呢喃，低低的哀慟哭泣。
“如果再快一點就好了。我太沒用了……”
“為什麼總是這樣……”
“再試一次,再試最後一次……”
潮水般呼嘯而恐怖襲來的記憶緩慢地壓入大腦,俞綺一陣陣地眩暈。她看到了“自己”從跌跌撞撞的青澀變成了沉默苦澀的成熟。
這些聲音是自己嗎？
為什麼夢裡會有那麼多自己的屍體？為什麼“俞綺”會告訴自己,自己是最後的希望？
那些“俞綺”僵白的臉色,讓她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她要改變什麼？她要付出什麼？俞綺腦子裡亂糟糟的,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答案。
「宿主？你還好嗎？」
當17520的聲音響起，俞綺的意識猛然回籠,所有的記憶又開始慢慢褪去了，仿佛隻是做了可怕的噩夢。
可她忘不了那成堆的屍體。
“……沒什麼,我沒事。”俞綺咬牙忍著話語不自覺的顫抖,若無其事般回答，“歡迎回來哦，小一！”
她坐在榻榻米上,柔軟的被褥被她抱進懷裡。
像蓬鬆的雲朵被她用力地捏在手心裡，圍攏住冰涼的身軀。
仿佛能夠給她錯覺般的暖意。
「我剛才說的話你有在聽嗎？」17520卻沒有理會她歡迎的話，語氣冷靜中藏不住的煩亂，「宿主，現在不是你該走神的時候。」
俞綺張了張口下意識想要反駁,在感受到17520話中的焦慮後，又默默地歇了嘴。
“抱歉，小一。可以再說一遍嗎？”她的聲音低得幾乎含碎在了喉嚨裡，輕輕地道歉。
17520終於後知後覺到了她情緒的不對勁，沉默半晌，急躁的語氣緩
和不少。
它將先前的話再度重複了一遍。
俞綺聽完，邊伸手按揉著發疼的額角，邊蹙緊雙眉，“係統信息被大良篡改盜取，主線任務調整……為什麼會這樣？”
「是內鬼。公司裡有內鬼，聯合著漏洞bug反咬公司一口。」
17520像是氣狠了，機械音極具人性化的怒火，「他不但攻擊公司內部係統，還成功消除掉了所有侵入痕跡。」
「我因為遭遇他的攻擊，被迫陷入了沉睡保護，直到現在才得以重啟。」
俞綺感到不解，“那為什麼要我保護記憶……”
等等，記憶。
她的呼吸忍不住快了一個度，兀地意識到，所有事物的核心點都是記憶。
她想到了自己詭異的夢境和那些奇怪的記憶，莫名地有了一種直覺——隻要她可以恢複所有的記憶，可以知道所有的過去，那麼她所有的疑問都可以迎刃而解。
17520它一定知道什麼。
俞綺：“小一，你這麼緊張我的記憶——我是不是失過憶？或者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17520：「……」
它像在躊躇著，仿佛前方是未知的河流，往前跨一步，誰也無法得知是生是死。
該告訴她嗎？17520捫心自問，它做不到。
這一切她根本就不該介入。是他們的自私將她拉入這個對弈局。如果她知道的話……
會很生氣吧。
於公於私，17520都不想讓她生氣。
正在一人一係統之間的氣氛陷入僵局，誰也不打算先開口的時候——
“誒！！！綺綺突然醒了嗎～？”柚木司的聲音從門外慢悠悠地飄了進來，打碎了凝固的氣氛。
他“嘎吱”一聲推開門，雙腿蜷屈，宛如鬼故事現場般，飄在半空中進來了。
柚木司黑色的製服帽有些歪，被他扶正後，柔軟的黑發卻還是不聽話地翹起來，仿佛一隻剛睡醒渾身毛炸起來的小黑貓。
他毫不在乎地對俞綺露出了燦爛無比的笑容，輕輕揮手打招呼，咧出小尖牙，熟練地抱怨，“那個討厭的人類真是的，說什麼女孩子的房間不能亂進，害得我隻能守在綺綺門外睡呢！”
俞綺呆了呆，不確定道，“阿司一直在門外嗎？”
“誒？完全正確！！！”
柚木司像是完全不懂得距離感這種東西
，親昵地環住她的肩膀，整個人撲在她的身上，興致高昂地歡呼，“綺綺果然很喜歡我哦！好開心——”
俞綺歎氣，“阿司……”全身湧上的無力感讓她沒有心思去掙開柚木司過於強勢的懷抱，像棵蔫掉的小白菜般安靜地任由柚木司靠在肩膀上。
柚木司抱著她乖巧了一小會兒，立刻察覺到俞綺的不對勁，眯了眯橙金色的眼眸，語氣微妙，“綺綺心情很差的樣子呢……這是為什麼呢？”
“隻是做了噩夢而已。”俞綺這樣敷衍的解釋，很快就被柚木司洞察看穿。
他慢慢抽回了牢牢擁住她的雙手，微微拉遠距離，認認真真地上下觀察俞綺。
那雙亮晶晶的眸子宛若蜜糖與琥珀融化流動。
“噩夢嗎……？啊呀，我知道了！綺綺可真是愛撒謊的壞孩子呢！我好喜歡啊！”
柚木司像是知道了什麼，嘴角愉快地上翹，極為高興般笑起來了，歡快地誇獎。
俞綺迷茫的情緒，更讓他的神情愈發高興，笑容燦爛得不像話。
但他托著下巴，選擇笑眯眯地閉口不言，什麼多餘的話都不願意說。
宛如一個吝嗇的惡魔，如果不能給出讓他感到滿意的代價，那麼他將什麼願望都不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