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 這裡是安城電視台周周普法欄目組, 今天我們請來了訊成律師事務所的趙訊老師, 讓他為我們普及知識產權的信息。歡迎趙老師!”
主持人帶頭鼓起了掌, 很快一個三十多歲, 外表斯文、風度翩翩的成熟男人笑得如沐春風地走了進來,朝大家招手打了個招呼, 然後坐到一邊的嘉賓席上。
主持人說了幾句炒熱氣氛的話, 隨後欄目進入正題。
趙訊笑看著大家, 以不疾不徐地口吻道:“知識產權是指人們對其智力勞動成果和工商業標記依法所享有的民事權利。提起知識產權, 很多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文字出版、專利保護,更多的都固定在了文學創作、科學研究上麵。但前兩年鬨得沸沸揚揚的快播案,讓不少人頭一回意識到,藝術創作也屬於知識產權的一種。”
“其實知識產權囊括的範圍非常廣,根據《建立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公約》的規定,知識產權包括以下客體的的權利。文學、藝術、科學作品, 藝術家的表演、唱片、廣播電視節目,人類一切活動領域的發明,科學發現, 工業品外觀設計,商標、服務標記以及商業名稱和標記, 在工業、科學和藝術領域內由智力活動而產生的一切其他權利……”
“大家對前幾種應該不陌生,也是我們平時接觸得最多的,就不贅述了,今天我們重點講一講後麵幾種比較陌生的類型, 以免大家被侵權了還不自知。工業品外觀設計主要囊括日常的生活用品外觀設計,還有家具的設計等等……珠寶首飾是一種藝術成分和實用成分在觀念上可以分離的實用藝術品,其設計一樣受著作權法和專利法保護。很多人可能有這樣一個誤區,我作為一名珠寶設計師,領了公司發的薪水,我所設計的產品就完全屬於公司,個人沒有任何的權利,其實不然,設計師對珠寶首飾設計完成即自動取得著作權,無需經過任何手續,任何個人或組織批準。”
“根據《著作權法》第十六條規定,職務作品,設計師享有署名權,著作權的其他權利由法人或者其他組織享有。也就是說,設計師的署名權不以任何意誌為轉移,始終屬於設計師。今天我為什麼就這個問題說這麼多呢,因為前幾天聽相熟的一個律師提起一個很有趣的案子。本市一家在國內都非常有名氣的珠寶首飾公司最近出現了這麼一個情況,一位大客戶在其公司定製了一件昂貴的首飾,公司鼓勵所有設計師都參與這個項目,還許諾,設計出最合乎大客戶心意作品的設計師將獲得公費出國深造的機會。隻是最後結果出現了偏差,其中一名設計師將獲獎作品的設計師以及其上司一同告上了法院,以剽竊非法占有其作品的名義,並要求公司歸還其包括所有權、使用權在內的著作權。”
此言一出,底下的觀眾一片嘩然,就連主持人也好奇地問道:“連公司也一並告上了,這是何故?”
趙訊神秘一笑:“這個案子還在審理中,大家若是感興趣,下期咱們再會,屆時庭審結果出來,咱們再細細討論。當然,若是大家實在等不及了,也可以關注我的微博,等庭審結果一出,我會與大家在微博上簡單地分析這個案例。”
啪!遙控器重重地砸到了電視中趙訊那張笑意盎然的臉上,房銳回頭,死死盯著錢文森:“這就是你所謂的善後工作?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錢文森大氣也不敢喘一聲。當初張佳佳將左寧薇的話帶回來時,他根本沒放在心上,隻當左寧薇在癡人說夢話。職務作品的所有權和使用權屬於公司,這是法律規定,毋庸置疑的,否則公司光付出沒收益,怎麼掙錢?
可他沒想到,左寧薇真這麼軸,也不知許了趙訊什麼好處,讓他在安城電視台上替她講話。雖然在欄目上趙訊並沒有點升華珠寶的名字,可整個安城在國內都很有名氣的珠寶公司,除了升華還有誰?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趙訊指的誰。更何況,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強,業內消息靈通者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隻是在趙訊的節目播出來之前,沒什麼人關注罷了。
但現在經過安城電視台這麼一宣傳,趙訊這個安城知名法律人在微博上與觀眾互動分析這個案子,再加上競爭對手聞到風聲,跟著落井下石。這個案子以錢文森完全沒預料到的程度,瞬間火爆了起來,已經被好幾個珠寶設計專業論壇轉載了,而且還有人發起了“如何保護珠寶設計人的合法權益”的倡議書。
一切發酵得太快,等錢文森知道的時候,這個案子已經在圈子裡傳得沸沸揚揚了,甚至連房銳也聽到了風聲。
錢文森沒轍,隻能悶悶地解釋道:“左寧薇這人貪得無厭,怎麼都不肯同意和解。”
房銳斜了他一眼,懶得聽他廢話:“那你打算怎麼辦?”
一聽這話,錢文森就知道此事還有轉機,他連忙說道:“左寧薇口口聲聲說張佳佳剽竊她的設計,可她有證據嗎?空口白牙的,我還說她因為心裡不平衡,汙蔑張佳佳呢!”
房銳定定地看了他幾秒,嘲諷道:“夠無恥!”
前幾天這兩人還當著他的麵,承認了剽竊左寧薇的設計呢,今天就堂而皇之的改口了。
錢文森自動忽略了房銳的諷刺,將自己的計劃一股腦兒地和盤托了出來:“房總,離職的前一周,左寧薇的電腦出過故障,最近三個月的設計圖都沒了,她的手繪草圖也遺失了,這沒憑沒據,空口白牙的,能說明什麼?”
房銳怎麼會聽不懂錢文森的意思,他挑起眉,半是奚落地說:“你倒是老謀深算,那麼早就知道未雨綢繆。”
錢文森嘿嘿笑著不說話。房銳是個標準的商人,又不是衛道士,他隻看利益,不看道德。自己提前將尾巴收拾乾淨了,於公司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房銳隻會開心。尤其是現在左寧薇將事情鬨大了,哪怕以前房銳還存在息事寧人的心思,這會兒也隻能打消了。因為他一旦讓步,安城珠寶界人士都會看升華的笑話。
房銳丟不起這個人,公司也丟不起這個臉,他隻能硬著頭皮上,把白的說成黑的。
果然,下一刻,房銳又再次向他確認:“你可弄清楚了,左寧薇手裡確實沒證據?”
錢文森拍著胸口說:“當然,這是張佳佳親手去辦的,而且張佳佳手裡現在還有一部分草圖,可以作為呈堂證據,證明《桃夭》就是張佳佳設計的。”
“看來我是白擔心了,你倒是考慮得周全!”房銳的語氣漸緩。
錢文森察覺到他的態度的變化,心裡鬆了口氣,再接再厲道:“房總,左寧薇的依仗不過是趙訊的態度和周周普法欄目,咱們完全可以給他們來個釜底抽薪,徹底斷了她的依仗。”
房銳有些感興趣,瞥了他一眼:“哦,說說看。”
錢文森興奮地說:“聽說安城電視台一直在接洽廣告部,房總,到底是咱們本城的電視台,雖然沒上星,但本地用戶不少,在安城的百姓心目中也比較有知名度,適當的投放一兩個小廣告,也不虧。”
安城電視台得了升華珠寶的好處,自然要向著升華珠寶說話,趙訊所謂的後續分析也彆想在電視台播出了。
“你倒是算得精,用公司的廣告費為你擦屁股。”房銳深深地看了錢文森一眼。
錢文森連忙斂去臉上的笑,苦巴巴地說:“房總,我這……這不是沒辦法嗎?誰讓左寧薇敬酒不吃吃罰酒,怎麼都說不通呢!再說,廣告投誰不是投,咱們也要把握住安城這個本地市場啊。”
房銳將筆尖重重地往紙上一壓,不耐煩地說:“行了,我不管你們的恩恩怨怨,我隻要你保證這件事對公司沒任何的負麵影響。否則,到時候,就是羅董事也保不住你。”
錢文森連忙點頭應是。
雖說,房銳改變了主意,支持錢文森打官司。但未免給人留下以大欺小的印象,他仍沒讓升華珠寶法務部出麵替錢文森和張佳佳辯護。
因而後續的請辯護律師的事情都落到了錢文森的身上。
錢文森在升華珠寶設計一部總監這個位置上坐了這麼多年,人脈不少,很快就有人主動向他推薦了安城一個專門打知識產權官司的知名律師——汪雪榮,汪律師。
錢文森對這個汪律師也知道一些,他算是知識產權方麵的權威,經驗豐富,人脈極廣,比左寧薇所請的那個名不經傳的小律師出名多了。若是請了他,這官司不是十拿九穩。
錢文森立即與汪律師的秘書約好了時間,第二天與張佳佳一同帶著材料去見了汪律師。
汪律師看完他所提供的材料後表示:“若真如錢總監所言,那這個案子沒有多少爭議。錢總監又何必浪費錢呢!”
這是有婉拒的意思了,錢文森目光閃了閃,笑著說:“早聽聞汪律師是這方麵的專家,交給你,我們也放心。”
張佳佳也客氣有禮地說:“是啊,成棟的梁總極力向我們推薦汪律師,我們相信梁總,也相信汪律師。”
他提起成棟的梁總,汪律師就不好拒絕了,因為他是成棟實業的法律顧問,這點麵子怎麼也要給的。反正這也隻是個小案子,浪費不了多少時間,答辯狀、證據材料等都可以交給助手去處理,汪律師略一沉吟就應下了。
但卻沒想到這會是他的畢生之恥。
***
7月8號,烈日高掛,早晨八點的陽光就曬得人頭暈目眩,渾身冒汗。
左寧薇畫了淡妝,換上一條淺綠色的短袖連衣裙,長發紮成丸子頭,精神奕奕地隨左亦揚出了門。
左亦揚怕她第一次上庭會不習慣,一路上都在安撫她:“你不要擔心,若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就不要說話,一切有我。”
左寧薇點頭:“知道了,這話你已經說了十遍了,放心,我不會亂說話的。”
兄妹倆人趕在開庭前半小時抵達了XX區人民法院。
今天這場官司並不涉及國家秘密或個人**,雙方當事人都是成年人,因而法院將此案對外公開審理,允許群眾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