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寧薇兄妹今天坐的是一個半開放的小包廂, 包廂門口立著一盆半人高的盆栽, 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屏障, 能阻隔外麵的視線, 但卻攔不住人, 若有人找他們直接過來就行了。
但對方卻沒有貿然找上來,而是先請服務員來征詢了他們的意見, 倒是讓他們對這人的印象不錯, 左亦揚放下筷子, 對服務員說:“請他過來。”
服務員微笑著退了出去, 不多時就領著穿著黑色襯衣的賀翊走了過來,然後點點頭,退了出去。
一見是他,左寧薇下意識地捂住了左手手腕。好在這一次,左手腕上那粒紅點格外安分,沒再出現什麼幺蛾子。
等了兩分鐘, 確認不會出現什麼異常狀況,左寧薇高懸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這才有空打量賀翊。
離得近了再看賀翊, 還真是賞心悅目,劍眉星目, 氣質冷冽,但卻不會讓人覺得高傲,不近人情。
察覺左寧薇的走神,左亦揚低咳了一聲, 不冷不熱地問道:“你找我有事?”
他故意變換了客體,在賀翊開口之前就將事情攬在了自己身上。
可賀翊不知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徑自往左寧薇對麵一坐,然後直白地說:“我是來找左寧薇小姐的。”
噗嗤……
左寧薇看著自己老哥吃癟的樣子,再也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
左亦揚瞪了她一眼,挑眉看著賀翊,不爽地說:“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跟我說是一樣的。”
賀翊沒搭理他,隻是盯著左寧薇,用行動表明自己的態度。
明明他的目光並不凜冽火熱,但左寧薇無端端地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為了擺脫這種尷尬的處境,於是她拉了一下左亦揚,小聲說:“好了,這點小事就讓我來處理。”
然後麵向賀翊,揚起客套有禮的微笑問道:“不知這位先生找我有什麼事?”
“賀翊,我的名字。”賀翊糾正她。
左寧薇從善如流地說:“賀先生,你好。”
一看知道,她完全沒將他的名字放在心上。賀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輕輕一招手,道:“拿過來!”
下一刻盆栽後麵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個同樣穿著黑襯衣的年輕男子,他上前兩步,雙方奉上一個精致的禮盒:“小賀先生,請過目。”
賀翊點頭,他當即退了下去,跟出現時一樣突兀又迅速,無聲無息,轉眼就沒了人影。
左寧薇偷偷轉著眼珠子往盆栽那裡瞅了好幾眼,但還是沒看到這人,不知道是藏起來了還是已經離開了。左寧薇更傾向於是前者,畢竟對方先前在盆栽後麵站了那麼久,他們兄妹一點都沒發現,現在沒發現也是正常的。
叩……
一道輕擊桌麵的聲音拉回了左寧薇遊離的思緒,她下意識地抬頭,一眼就看到了賀翊瞳孔中的不悅。不悅?左寧薇眨了眨眼,仔細一看,又沒有了,賀翊眼神平靜,臉色平靜,聲音也很平靜:“左寧薇小姐,我還沒向你介紹我的身份。我是賀老先生的孫子,也是向升華珠寶定製首飾的委托人。”
左寧薇愣了下,遂即反應過來,詫異地望著他:“那賀先生找我有什麼事嗎?”
與賀老先生簽合同的是升華珠寶,跟她這個小設計師沒什麼關係。不管她與錢文森、升華珠寶鬨成什麼樣子,賀家都不應該找上她才對。
賀翊微微頷首,不疾不徐地說:“左寧薇小姐,你與錢文森、張佳佳的知識產權糾紛這件事我們已經聽說了。此事因我們而起,給你帶來了諸多麻煩,很抱歉。”
麵對他突如其來的道歉,左寧薇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這不關你們的事,賀先生言重了。”
這是她的心裡話,錢文森那個人渣早就盯上了她,不管有沒有賀家的這個委托案,錢文森都會對她下手,隻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見左寧薇一臉真誠,賀翊嘴角泛起一抹笑,語氣比先前更溫和了一些:“不管怎麼說,此事終究因我賀家而起,請左寧薇小姐接受我的歉意。今日我來找你除了道歉,還有一件事要與賀小姐談,能否將《桃夭》的設計圖賣給我。”
啊……左寧薇微張著嘴,驚訝地看著他,過了半晌才苦笑道:“賀先生,你應該知道,設計圖不在我手上。”
她是想將設計圖拿回來,但法院還沒做判決,哪怕有輿論壓著,最終升華珠寶會不會讓步,法院會怎麼判,現在都還很難說。
“你是說這個嗎?”賀翊打開盒子,從裡麵拿出了設計圖,遞給左寧薇。
左寧薇顫抖著接過設計圖,細膩的手指輕輕撫摸了上去,明明是平滑的一片,但她卻有種凹凸不平的錯覺感,宛如那一片鱗片都活了過來似的。感慨了一陣,左寧薇的目光漸漸落到了這種設計圖的右下角,那裡除了升華珠寶的標誌以外還有張佳佳的名字。
左寧薇的瞳孔中閃過一抹愕然,抬頭驚訝地看著賀翊。從設計圖上張佳佳的名字可以看得出來,目前升華珠寶並未將設計圖還給她的打算,賀翊明知如此,為何還要問她買設計圖?
將左寧薇的糾結看入眼底,賀翊漆黑的眸子微微一動,又問:“左寧薇小姐想好了嗎?”
想好什麼?賀翊這是耍她,這件事目前可不是她說了算。左寧薇心裡不舒服,連帶地說話的語氣也不大好,她將設計圖推回了賀翊麵前:“你拿走。”
賀翊接過圖紙,小心翼翼地放入盒子裡,然後睨了一眼左寧薇,仍舊用那種不疾不徐地口吻道:“多謝左寧薇小姐割愛,這是酬勞!”
說罷,將一隻巴掌大的檀木盒子從禮盒中取了出來,推到左寧薇的麵前,然後站起來,微微躬身道:“我就不打擾二位用餐了,左先生,左寧薇小姐,告辭!”
說罷,毫不留戀地轉身出了包間,等左寧薇反應過來時,已經找不到他的人影了。
左寧薇悶悶地吐了口氣,看著桌上的紫檀木盒子,很是頭痛。
左亦揚瞧了,嗤笑一聲,拿過盒子,邊打開邊說:“彆頭痛了,肯定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我看看他拿什麼打發你,這……”
哢嚓一聲,隨著盒蓋的打開,左亦揚的聲音戛然而止。
“是什麼東西?”左寧薇見他不做聲,偏過頭湊過去瞅了一眼,隻這一眼,她也跟著呆滯了。
盒子裡粉光大綻,一枚極其眼熟的胸針躺在純白色的絨毯上,99顆粉鑽在燈光下閃爍著奪目的光澤,給絨毯鍍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
“這……”左寧薇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這種定製的珠寶,都是高級奢侈品,通常都隻會生產一件,一旦出了成品,設計圖也就成了一張廢紙,沒什麼用了。可賀翊卻將這個價值連城的珠寶留給了她,隻把那沒用的設計圖拿走了,他圖什麼啊?
暗暗歎了口氣,左寧薇小心翼翼地將胸針拿了出來,托在掌心,細細欣賞了一番。
當初也不知是著了什麼迷,聽說賀家老宅的鄰居說,賀老先生與賀老夫人是在桃花爛漫的春天結下的緣分,她就將設計定為了桃花,還將那條跟桃花一個顏色的小蛇也一並用上了。
不曾想竟入了賀老先生的眼。這枚胸針也不負它的桃夭之名,灼灼光彩,連璀璨奪目的陽光在它麵前都要失色。
隻是這東西太貴重了,哪怕她再心水也不能隨便拿。
左寧薇將胸針放回了盒子裡,然後對左亦揚說:“我收進包裡放好,回頭找個機會還回去。”
左亦揚點頭,將盒子封好,還給了左寧薇,然後摸了摸她的頭:“嗯,待會兒咱們去逛周大福,寧薇想要什麼,哥哥給你買。”
左寧薇好笑的看著他:“你受什麼刺激了?”
左亦揚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才受刺激了呢,我這是撫慰你受傷的小心靈。”
“得了,你忘了我在珠寶公司上班,見過的好東西不知多少。吃你的飯,待會兒飯都涼了。”左寧薇懶得理他,拿起筷子就往他最喜歡的那道獅子頭下手。
眼看她沒幾下就將那一盤獅子頭吃了一小半,左亦揚急了,連忙伸出筷子搶了一塊在自己碗裡,抱怨道:“你饕餮變的啊,都快被你吃光了!”
“誰叫你不快點吃,這道菜變涼了不好吃……”
兄妹倆正為一盤獅子頭鬨得不可開交,忽然一道好聽的男聲在頭上響起:“左寧薇小姐?”
左寧薇抬頭,望向來人。
這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大熱天的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裡麵配了一件白襯衣,鎖骨處還打了一條深藍色的領帶,西裝革履,一副精英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