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立肖坐在急救室外的藍色塑料椅子上,雙手抱著頭, 時不時地抬頭望一眼急救室的大門。時間像是凝固了似的, 短短幾分鐘就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許立肖又煩躁又焦灼,從口袋裡掏出煙盒, 打開取出一支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
“醫院不許抽煙。”一個路過的護士見了,連忙喝止住了他。
“知道了。”許立肖熄滅了打火機,將煙盒放進褲兜裡,站了起來, 吐了一口濁氣, 然後抬頭仰望著急救室的指示燈,心裡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
這個孩子……有時候許立肖都會想,要是沒這個孩子就好了。
忽然,一道驚呼聲從走廊的另一頭傳來。
“立肖, 怎麼回事呢?這程佩佩的孩子怎麼跟你有關係呢?假的吧?”許老太太氣衝衝地走了過來。
許立肖感覺太陽穴又開始痛了, 他連忙上前, 扶著許老太太的胳膊:“媽,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你的事都上新聞了, 街坊鄰居親朋好友都知道了,你說我怎麼知道?”許老太太氣得狠狠戳了一下許立肖的頭,“你這麼大的人了,究竟在想什麼?你……你怎麼又跟程佩佩纏在一塊兒了?這女人都跟彆人跑了, 有什麼好的?”
許立肖被許老太太訓得像一隻鵪鶉一樣, 耷拉著腦袋, 低聲說道:“這隻是意外,我有次喝多了,不小心跟程佩佩……有了一回,哪曉得就中招了!”
喝多了?是精、蟲上腦子了吧!真爛醉如泥,神誌不清,還乾得了出格的事。許老太太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兒子好,她將許立肖拉到牆角,恨恨地說:“蠢兒子,這是程佩佩算計你啊,你怎麼這麼蠢,就上了她的當呢?”
許立肖低垂著頭,不知該怎麼搭話。當時他確實喝多了,程佩佩小意溫柔,他不知怎麼的就沒控製住。事後也本以為大家都不提,這事就過去了,誰知道程佩佩會懷孕。
母親說得對,哪有那麼巧,他那天跟程佩佩在一起就喝多了,更巧的是就一回,程佩佩就懷孕了。
不甘心被算計,或者說急於尋找一條更好的出路,許立肖求助地看向許老太太:“那……媽,你說怎麼辦?”
許老太太見他還沒糊塗到底,語氣稍緩:“這還不簡單,給程佩佩一筆錢,讓她把孩子打了,你回去給貝芷認個錯,兩個人好好過日子。”
如果能這樣就好了,許立肖苦笑:“媽,貝芷已經起訴我重婚罪了,哪那麼簡單。”
許老太太不以為意地說:“誰讓你一開始就想將她甩掉。放心吧,你好好跟她,還有她父母認個錯,她現在肚子裡有你的孩子,就是為了孩子也會跟你和好的。至於程佩佩這邊,誰知道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給她幾千塊打胎費已經是仁至義儘了。”
“好你個死老太婆,真狠的心啊,自己的親孫子說不要就不要,告訴你沒門,你兒子將我姐姐的肚子搞大了,他不給個說法,咱們就法庭上見,我們要告許立肖□□。”匆匆來看程佩佩的程鵬聽到許立肖母子倆的討論,暴跳如雷,竄出來就給了許立肖一拳,打得許立肖鼻孔出血。
許老太太見了,連忙拉住兒子,焦急地喊道:“立肖,立肖,你沒事吧?”
許立肖扶著牆,站起來,仰起頭,擺了下手,安慰許老太太:“媽,沒事的,隻是鼻子出了點血。”
見他好像真的沒大礙,許老太太放下心來,從口袋裡掏出手帕,遞給許立肖,讓他捂住鼻子,然後扭過頭,惱怒地盯著程鵬:“明明是你姐姐不要臉,勾引我兒子,還想賴在我兒子身上,也不看看她是什麼貨色!就她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送上門咱們也不要!”
程鵬一個大小夥子,吵架哪吵得過這種久經曆練的老年婦女。他也不屑跟這種老太婆胡扯。
“許立肖,你tm還是個男人就老子擔起男人的責任來,彆占了便宜就認賬,否則老子告訴你,我讓你們家好看。”程鵬又朝許立肖揮起了拳頭。
許立肖後怕地縮了縮頭,程鵬這小子年輕力壯,又經常健身鍛煉,比拳頭,自己還真比不過他。
許老太太也有些怕,拉住許立肖,又急又氣,大聲嚷道:“你欺負人,我要去告你。”
說起這個,程鵬還真不怕,他揚了揚拳頭:“去啊,隨便你們去,咱們正好說說你兒子把我姐姐肚子搞大的事,誰怕誰!”
這話許老太太也隻是說說而已,打架鬥毆這種小事,隻要程鵬沒把人打殘打進醫院,小打小鬨的,去了派出所,民警也隻能幫忙調解,然後頂多讓程鵬賠幾百塊的醫院費或是拘留幾天罷了。
這對從小就混不吝的程鵬完全沒有震懾力,相反,他們母子以後恐怕還會承受程鵬更厲害的報複打擊。
可要讓許老太太就這麼咽下這口氣,她又不甘心。正巧一個護士過來,她立即上前拽住護士的胳膊,大聲哭起來:“姑娘啊,有人在你們醫院打架鬨事,看看,我兒子的鼻子都被他打成這樣了。”
端著托盤的護士側頭一看,就瞄見了許立肖手裡那張被血浸得濕濕的手帕。她嚇了一跳,轉身瞪著程鵬:“怎麼回事?這是醫院,不許打架鬥毆。”
程鵬皮笑肉不笑地指著許立肖母子:“護士,你也評個理,這混賬東西把我姐姐肚子搞大了,現在我姐都懷胎六七個月了,他們竟然叫我姐姐流、產,你說,他們還是人嗎?這拳頭他該不該挨?”
這麼大的胎兒,隻能引產了。哪怕護士小姐姐在醫院裡見慣了生死,也覺得這事頗不妥,她不大高興地看著許立肖母子,斥道:“引產對孕婦的身體傷害極大,不想生,就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啊,當真不是自己的身體,就隨便踐踏啊!”
說完,留了個白眼給許立肖,又匆匆端著托盤走了。沒走多遠,有另外一個護士上前,跟這個護士並行,問她:“於姐,發生什麼事了?”
“現在的男人啊……”小於搖搖頭,語重心長地勸這位剛入職的小姑娘,“你以後找男朋友啊,可一定得睜大眼睛,那種沒良心的,不把女人當回事的,千萬不能要……”
兩人的聲音愈來愈遠,許立肖尷尬得耳朵都紅了,卻又無從辯駁。許老太太倒是想上去跟這個護士撕兩回,可人家也沒點許立肖的名,當然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讓程鵬如意了。
程鵬輕蔑地瞥了瞥許立肖母子,昂頭盯著急救室,不搭理許立肖母子。
過了半個多小時後,急救室的大門終於開了,醫生匆匆出來,掃了一眼,門口的這幾人,最後目光落到了送程佩佩來醫院的許立肖身上:“孩子暫時保住了,不過孕婦的狀況不是很好,你們家屬要細心照顧,去辦住院手續吧。”
許立肖正想動,許老太太卻拉住了他,然後問醫生:“不都沒事了嗎?還住什麼院,回家休息不行嗎?”
才出急救室就讓人回家,醫生估計是頭一回見到這種家屬,很是無語,不過秉著職業道德,他還是耐心地解釋道:“孕婦懷胎快七個月了,這一跤摔得不輕,又見了紅,必須保胎,為了孕婦好,也為了孩子好,家屬還是快去辦住院手續吧。”
“這要債的怎麼就沒掉呢……”許老太太氣哼哼地小聲說道。她對程佩佩厭惡得很,自然不待見她肚子裡的胎兒,更何況在今天之前,她也不知道有這麼個孩子,自然沒任何的期待感,就更彆提感情了。
可這話落到耳尖的程鵬耳朵裡就非常不舒服了,他兩眼暴凸,上前一把拽住許立肖的衣領,用力往後一推,直接將許立肖壓到了牆上:“媽蛋,你們許家真是欺人太甚,老子今天不弄死許立肖就跟你姓!”
說完,將許立肖壓在牆上,一連揍了許立肖好幾拳。一時間,寂靜的走廊上隻有許立肖的痛苦哀嚎聲。
“哎呀,醫生,救命啊,救命啊,不要打了……”許老太太心疼得不行,但見程鵬那凶戾的樣子,又不敢去攔,隻好拽著醫生的白大褂苦苦哀求。
最後還是醫生打了個電話,叫保安上來,才將許立肖從程鵬的拳頭下麵解救出來。
本來許老太太還想不依不撓的,可一看到程鵬眉梢眼角的戾氣和周遭不待見的眼神,頓時歇了氣。
程鵬一鬆開,許立肖就無力地滑坐到地上,靠著牆壁,抱住肚子,發出痛苦的呻、吟。
許老太太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拉著他的胳膊,然後求助地看向醫生:“醫生,快給我兒子看看,他傷到哪兒了。”
“放心,我沒揍他要害,死不了,隻不過痛幾天而已。”程鵬撫了撫打人的右拳頭,滿不在乎地說。
許老太太氣結:“我要報警,大庭廣眾之下打人,你還有沒有王法了。”
程鵬聳聳肩:“報啊。”
氣紅了眼的許老太太真的拿起手機,打了報警電話。
過了一會兒,警察來了,將雙方帶到了派出所。
聽完雙方的糾紛,警察終於認出了許立肖就是今天上本地八卦頭條的出軌男。這兩方都不是什麼善茬,警察也就不偏不倚地批評了程鵬一番,責令他賠付許立肖的醫藥費。
程鵬應該為此進過不少次派出所,應對警察是得心應手,他非常老實地聽完警察的訓斥,然後說道:“是我太衝動了,給大家添麻煩了。哎,我也是太生氣了,我姐還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他們竟然說不讓她住院,讓她一會兒回家。我姐可還懷著他們許家的骨肉啊,都說虎毒還不食子呢,這人怎麼連畜生都比不上呢?”
這麼說倒是情有可原,警察拍了拍程鵬的肩膀,又回頭教育了許立肖兩句,然後就讓雙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