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七章 成敗英雄(3000)(1 / 2)

一紙千金 董無淵 6066 字 4個月前

中秋家宴,也正好是陳箋方從涇縣回來滿一個月,顯金鎮守績溪作坊批卷子,合理缺席,被二十個豌豆射手似的崽子氣得腦殼嗡嗡直叫。

本也有三四個屬於內斂寡言、埋頭苦乾的類型,這十來天被幾朵奇葩一帶,突然之間也有了腦乾缺失的美——醬肘子最氣人,旬考前一天晚上偷渡了四五壺青梅酒,自己不喝,勸著人喝,彆人不喝,還說彆人“不是男人”。

最後旬考,就屬他一個人寫得最多。

其他好幾個沒醒酒的,跟個鬼畫符似的,成功殿後。

顯金一審就審出來了。

倒不是因為顯金的刑偵技巧有多高明。

純粹是因為,這群崽子一張嘴,一股發酵的青梅味。

顯金從績溪作坊走出來時,站在門檻深深吸了口氣——她終於理解秦夫子的精神狀態了,她被這群崽子折磨得發起瘋來,也能寫出諸如《這書生真俊等係列文學著作。

顯金懷著一腔無處散發的怒氣,拐過牆角,隻聽一記清脆甜膩的聲音,“姐姐——”

顯金被嚇得一激靈,下意識一記老拳揮過去。

瞿秋實一聲“唔”,右手捂住鼻子從昏暗的牆角走出來,左手拎著羊角燈籠,暖黃的油燈光亮正好照在他燦如春曉的臉上:“姐姐,是我。”

顯金抬頭先看鼻子,還好沒見血,隨即先發製人,倒打一耙,“瞿大夫怎麼藏在角落裡!可嚇了我一大跳!”

瞿秋實右手鬆開,確認手上沒鼻血,自身形象還非常完美,便將燈籠提起,昏黃的燈光恰好在眉弓骨——這是光線照射在他臉上時,最好的角度,能夠凸顯出他高挑的眉骨和明亮的眼眸。

瞿秋實笑著從袖兜裡遞了一隻油布紙包。

顯金打開一看,裡麵裝了兩隻小巧漂亮的糯米燒賣。

“還沒吃東西吧?”瞿秋實笑道。

顯金吞了口唾沫,把糯米燒賣重新裝回油紙袋子,言簡意賅,“我體寒,晚上吃糯米不易克化,一晚上都要放氣。”

放氣,就是文雅點的放屁。

瞿秋實笑了笑,似乎是料想到顯金的又從袖兜裡掏了一小壺粗瓷瓶來,“山楂九物湯,素日見姐姐進食較快,特意給你配的,怕你嫌苦,又加了冰糖和黃糖,喝兩口就當飲子了。”

顯金:......

今兒晚上是來者不善,做足準備了的呀!

顯金接過瓷瓶,看了瞿秋實一眼後,埋頭朝外走。

瞿秋實緊隨其後,聲音放得很緩,似是害怕驚擾了龍川溪裡的月光,“二伯伯拉著我喝了幾杯酒,過來就晚了些,沒等著急吧?”

顯金深吸一口氣,站定,轉身。

瞿秋實最後一個字含在口中,看顯金麵色發緊,眉梢眼角均向一條直線般,目光平淡且安靜地向外延伸,似乎在平靜地等待他結束彎彎繞,立刻直入主題。

瞿秋實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將未完的話轉化成若有似無卻恰到好處的無奈,“姐姐,也覺得我很煩吧?纏人、看不懂眼色、自不量力...”

瞿秋實聲音淡淡的,臉上的笑也被不著痕跡地儘數收斂。

方才明亮的眼和高挑精致的眉弓,沒有昏黃油燈的渲染,隻覺低落與喪氣。

“...我是不是做得太明顯了?”瞿秋實低著頭,嘴角扯出一抹淺淡的笑意,“老夫人希望我們結對,我未娶,姐姐未嫁,我本不喜這樣的婚姻,卻抵不過老夫人盛情相邀,本想走個過場,卻在那個雨天,見到姐姐的第一麵時便全然淪陷...”

顯金雙手抱胸,給了瞿秋實繼續說下去的機會。

“後來我想,這門親事著實是不錯的,姐姐漂亮能乾,我也始終上進努力,我們雖然家底都不厚,但勝在人肯吃苦也願意出力,齊心協力總能過好。”

瞿秋實聲音像從中間剪開的豆莢,莢裡生長著幾顆豆子,豆子是未成熟的黃色還是飽滿富裕的青色,皆一目了然。

“我私以為這是一門很好的親事,於我,自是結成了一位心悅愛慕的妻子,於姐姐,是可以長足以往地做自己喜歡的生意,於陳家,也順理成章地將姐姐留了下來,於瞿家,與陳家的關係越來越近,自然也越來越穩固。”

瞿秋實手緊緊攥住牛角油燈,“成親後,我不納妾、不要通房,好好習醫,期待在而立之年前進京參考,成為太醫;同樣,我不會阻止姐姐在婚後繼續做事,你想做什麼皆可,若以後有幸與姐姐結下珠胎,我母親...我母親可以全全教養,瞿家從耆老到子侄,都不會對姐姐有任何言語、指摘。”

瞿秋實一抬眼,見顯金的眉眼與目光依舊是一條平淡的直線,語速不自覺地加快,“我今日所說,皆可寫在婚書上,若有一點冒犯,瞿家給姐姐的聘禮不退不換,我自己還給姐姐三千兩銀子的‘歉費’...”

中秋的月光傾灑而下,如水似詩。

顯金靜靜地聽。

不得不說,瞿秋實這步棋,走得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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