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再有錢,也不能用得像官家一樣想用就用,顯金便道,“你好好把手捂一捂吧,這日子,晚上挑燈寫字,可凍手了。”
陳箋方斂眉不語,隔了一會才將聲音壓得很輕,“等我明年登科,家裡的狀況自然好很多。”
顯金看了他一眼,抿唇笑了笑,未曾言語。
陳家是商賈,商賈建宅有標尺,雖也有巨賈仗著有錢不搭理這些規矩,但陳家是想向上走的,自然不會在這些細枝末節的地方予人把柄,故而陳家的宅院都不大,幾個院子、房子連在一起,連烤糊的紙杯蛋糕。
書房紙杯蛋糕就在庫房紙杯蛋糕的左邊,七八步就到了。
顯金沒進去,站在飛翹的屋簷下拎著燈籠等候,隔著窗欞看陳箋方的書房整齊乾淨,書冊與古籍摞成半人高放在右手邊方便拿去,做出的文章與書籍齊平的高度放置在左手邊。
屋子裡隻有一個炭盆,盆沿甚至積了灰。
桌上放著一隻吃剩的饃和喝到一半的茶水。
許是過新年的緣故,陳箋方穿著靛色長衫,發髻高束,在窗欞的正中,埋頭收拾硯台、墨塊與長毫,側臉安靜平和,手背上的青筋卻暴露了堅毅與挺拔,好像一根孤竹拚命衝破堅硬的泥壤。
顯金抿了抿唇,移開視線,卻見五鬥櫃上放置著一卷微微展開的畫軸。
隔著窗欞,顯金看不清楚,隻能眯著眼看,看得個大概——很華麗堂皇的配色,大麵積的翠綠與鵝黃,還有幾點跳躍的緋紅與薑黃。
不像是陳箋方的手筆。
顯金站得近些,快貼在窗欞上了。
陳箋方一抬頭,被嚇了一大跳,“怎麼了?“跟隨顯金的目光回頭看,落在五鬥櫃的畫卷上,“在看那幅畫?”
顯金笑著頷首,“顏色跳脫絢麗,挺好看的——隻是,還以為你喜歡水墨。”
陳箋方一邊將硯台稍稍擦了擦放進竹籃裡,一邊笑著搖搖頭,“這是工筆畫,不是我畫的,是我娘的畫作,百鳥圖。“
顯金好像聽過百鳥圖,稍稍想了想,笑言,“是聽大太太說給張記綢緞莊畫了一副《百鳥圖,你這裡的莫不是你娘親的習作?”顯金笑開,“大太太怎麼這樣!好的給張記,壞的丟給你。”
陳箋方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片刻方視線回避道,“這幅畫,就是母親給張記畫的那幅。”
顯金蹙眉不解。
陳箋方不知為何,有些不敢抬頭看顯金,他下意識地清楚顯金或許聽明緣由後會氣惱,卻想不明白為何要氣?所受的教養讓他沒有辦法說謊,歎了口氣方才肯輕聲開口,“母親還在孝中,閨閣之作,用以售賣實在不合適,我便尋到張記的當家人將母親的畫作,加錢買了下來。”
陳箋方想解釋,“這其實沒什麼,隻是若被有心人知曉,恐怕平地起波瀾,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又何必在此時冒險呢?”
顯金手裡拿著燈籠。
窗欞內,書房有光。
窗欞外,燈籠也有光。
顯金卻覺心下暗淡。
她甚至還能想起大太太段氏與她說起這件事時,神容間的自豪和歡喜。
顯金張了張口,喉嚨卻發不出聲音,又將嘴張大了一些,總算是發出些喑啞暗沉的語調,“待我們陳二郎君高中,就更沒有人去‘冒險”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