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三章 打出合力(下 3000字)(1 / 2)

一紙千金 董無淵 6406 字 4個月前

恒五娘一句話,把在場的中年男子鎮住了。

有不服氣的,鼓著兩個大腮幫子憋了半天,到底沒忍住開始噴糞。

但,沒對著恒五姑奶奶噴,而是選擇對恒五姑奶奶她爹施肥,“恒簾,你就是這麼教養丫頭的?目無尊長,言辭犀利,一張嘴恨不得把我們給吃了!到時候嫁不出去彆怪我沒提醒你!”

恒五娘坦然地遙遙頷首,“借您吉言,不勝感激。”

顯金低頭忍笑:她受過嚴格的訓練,一般不會笑,除非忍不住。

大腮幫子一下子眼睛瞪得老大,跟個悲傷蛙似的,梗著脖子就要繼續罵人。

“夠了。”

顯金沉聲打斷,“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事情沒辦成,反倒罵得跟烏雞眼似的,傳出來也不好聽!”

顯金示意眾人將自己左手邊的第二個牛皮袋子打開,“請大家打開來看看吧。”

悲傷蛙冷笑一聲,站起身來低聲怒斥,“一朝龍在天,凡土腳下泥,不過是拿到個秋闈卷紙的活計就想在宣城充老大了!?我呸!什麼玩意兒!”

悲傷蛙像想起什麼來,斜嘴嗤笑一聲,“更何況,你那秋闈卷紙的生意是怎麼來的,嗬嗬,這事兒還有待商榷呢!——有熊知府做靠山,也難怪你個小丫頭片子張狂!”

悲傷蛙朝地上吐了口粘痰,拂袖而去。

顯金至始至終都極為平靜,還未等悲傷蛙踏出廳堂,便語聲平淡道,“還有哪家要走?可以與之作伴。”

堂下諸人,麵麵相覷,不知作何反應。

說實話,他們有點想走,但又有點想留下來聽聽這丫頭如何狡辯,哦不,如何說服他們。

“沒人走了嗎?”顯金抿唇笑了笑。

有人大著膽子探出頭,“若是現在走,之前簽的‘誠衡’紙契書還作數嗎?”

很縝密啊。

顯金果斷點頭,“落子無悔,兩契一約,當然作數。”

諸人一聽,沒過多久,又有四家彎著腰抱起“誠衡”的契約鬼鬼祟祟跑了。

也有聰明的,彎腰拿出顯金口中的第二個牛皮紙袋,打開低頭認真看,越看眉頭蹙得越緊,時不時地三三兩兩咬耳朵說話,整個明廳都是中年男子細碎的聲音。

——“你看契書上,約定的隻有十種品類的宣紙,單宣、玉版、夾宣都是每家每戶都能做出來的最普通的品類”

“約定的價格這,這,這也太寬泛了!一刀玉版售價在一兩銀子至五兩銀子之間!”

“但是用料的規定很死,稻草必須秋冬之季采集,可使用南到黃村、安吳、丁橋、章渡,北至雲嶺、北貢、汀潭等地的稻草,使用其餘地區所產稻草,售價需酌情減低”

“噢!還有正牌與副牌的區分也框得很死!你看你看,比如,運紙時應使用有篷而潔淨的車架,若無則定為副牌;還有這裡,如紙張露天堆放,受日曬、雨淋或靠近熱源,不得上市出賣”

你說這四張契書嚴苛吧,倒也不太嚴格,畢竟在定價方麵隻約定了最基礎紙品的售價,且除了最最最基礎的素白生宣定了售價不得超過“一刀紙三百文”,其他品類的價格區間非常寬鬆,給足了大家夥提高品質的空間。

你說這四張契書不嚴苛吧,後麵所規定的用料標準、儲藏存放標準、運輸標準、正牌副牌優勝品與合格品區分標準又很細,幾乎沒有輾轉退讓的餘地。

沒走的人,都在認真看契書。

顯金一眼望去,隻有坐在最尾端的一個看上去年逾不惑的身著薑色單衣的中年男子梗著脖子,百無聊賴地四下張望。

顯金眯眯眼,這位大叔,身上有種熟悉的氣質。

“你為何要做這些契書?”一個蓄著下羊角須的老頭子顫顫巍巍地抬起頭,打破沉默,向顯金發問。

為何?

顯金回過頭來,鄭重地放下茶盅,緩緩抬眸,“宣紙,為何稱之為宣紙?是因為宣城所產,方為宣紙。並不以我陳家做的,便喚作陳紙,也不以王老板做的,便喚做王紙,整個宣城的紙業好,陳家才好,你我才好。”

老叟抖了抖,手上的契書跟著扇出微風。

顯金再道,“‘誠衡’出世,應天府數萬名、乃至十數萬名書生必將湧進宣城府,宣城的紙業將麵臨曆來第一次的嚴峻局麵——買家人數之眾,買家要求之多,但凡宣城紙業應對不當,宣紙,當,身敗名裂——傾巢之下,焉有完卵!然則,突如其來的巨大利益之下,又有多少個商戶抵得住這潑天的誘惑?”

“抵不住誘惑,隨之而來的便是漲價、克扣原料、紙張降質、以次充好、以劣作優在座諸位,咱們敢不敢拍著胸脯保證:仍將堅守匠人之心,絕不因牟利,而在做紙上有半分折扣?”

老叟若有所思地看向顯金。

顯金頓了頓,輕輕搖搖頭,“沒有人,有這個定力,起這種毒誓。”

顯金將契書推出,“但,白紙黑字的契書,多多少少能夠約束售賣行為——需牢記,君子論跡不論心。”

老叟的眼神仍舊渾濁,卻在渾濁的深處閃現了一絲亮光,“製假劣者,

無需你我約束,他們終究會湮滅在時光裡。”

顯金清醒點頭,“優勝劣汰乃,做生意尤甚。但,老伯,您可曾想過,如若放任不管,被淘汰地,或許不止某幾家偷奸耍滑的宣紙作坊,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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