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2 / 2)

陳大富這句話說出來時,秦朗已經實打實地動了殺心。

“哦?”顧南衣反倒不怎麼生氣,她道,“你是不是認錯了人?”

“我好不容易才在汴京城裡找到你,怎麼會認錯?”陳大富擦了擦掛在嘴邊的血跡,他哼哼著喊道,“我找我自己娘們還會認錯?!你叫顧南衣,生得沉魚落雁,今年十八歲,十四歲時就被你爹許給我了,拿了我的聘禮卻逃婚這麼多年,真當這世上沒有王法了嗎!”

顧南衣拉住秦朗的手,稍稍用力地捏了他的手指,又問,“那你也知道我長什麼樣子?”

少年反過來緊緊地握住了顧南衣的手,發泄無處可去的氣悶之情。

“知道!就是漂亮嘛!”陳大富想了想,咧嘴笑了,“你眼角還有顆小痣,不湊近都看不見!嘿,你還想抵賴?我連你祖宗十八代的名字都能報得出來!”

一旁有人狐疑道,“就你這樣,也能娶個沉魚落雁的漂亮媳婦?”

“她爹家道中落,才為了錢把她嫁給我的!”陳大富信誓旦旦地說,“大家看,我手裡還有她爹畫押落印過的婚書呢!”

邊將婚書抖出來給眾人看,陳大富邊洋洋灑灑地將顧南衣的籍貫生辰、家中幾口人、分彆叫什麼名字都說了出來,迅速取得了在場眾人的信任。

顧南衣:“……”

要不是這一切都是自己給自己編的,她恐怕都要覺得陳大富說得是真的了。

陳大富說得有板有眼,周圍群眾眼瞅著也從半信半疑的態度轉化成了相信。

畢竟眼看著陳大富歪瓜裂棗的模樣,又有三四十歲了,哪個漂亮姑娘願意心甘情願地嫁給他?逃婚了也算是人之常情嘛。

這陳大富和年輕姑娘身邊的“小白臉”放在一起做個對比,簡直是高下立判,叫人不忍直視。

甚至有好心的大嬸在旁嘀咕著同情起顧南衣來了。

——可有婚書在,再怎麼荒謬的婚事也不得不算數了。

陳大富得意洋洋地將護怒輸給眾人展示完畢,正要將其重新收起來的時候,秦朗突然開了口。

他冷靜地說,“你說婚書是四年前寫下的?”

陳大富認真地用手指算了十八歲和十四歲的差距,叉腰點頭道,“沒錯,就是四年前,她親爹顧老爺親自蓋章的!”

“可婚書用的是洛陽今年新造的‘灑金箋’。”秦朗冷冰冰地質問,“今年三月才開始販賣,你四年前從什麼地方買得到?”

陳大富的動作一僵,他迷惑又帶著點兒慌亂地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婚書。

那紙張上確實帶了點兒像是細碎日光一樣的金色,同“灑金箋”的名字很是相稱,但陳大富是個不學無術的,自然也分辨不出來這到底是不是那什麼今年三月才剛剛做出來的“灑金箋”,他眼睛一瞪便強詞奪理道,“這明明就是隨處可見的紙,小子不要胡說八道!”

“還有上頭的墨。”秦朗又說,“前幾日剛寫的吧?我離你三步遠,仍能聞到新鮮的墨味——顧家都沒落了,還能用得起一兩金子一錠的墨條?”

秦朗一張麵孔上神情冷漠,看著嚇人的同時卻又顯得他說出口的話非常可信。

於是牆頭草似的被吸引來的民眾們便又相信了秦朗的話。

甚至有個書生上前道,“我家做文房四寶生意,對筆墨紙硯還算了解,倒是可以代為鑒賞。”

陳大富卻警惕地將婚書往懷裡塞了塞,支吾片刻後大聲道,“我怎麼知道你們不是一夥兒的!萬一你拿了婚書就跑怎麼辦,我可隻有這一個證據,被你搶走我還找誰哭去!”

好心上前卻被人指著鼻子惡意揣測了一頓的書生麵色不太好看,但仍然一揖道,“這位陳……陳兄可能剛來汴京城不熟悉,但我家的鋪子在汴京城開了九家,也算是個麵熟的行當,定不會做出敗壞自己名聲的事情來。若是陳兄不放心,移步一小會兒便能到此處最近的我家鋪子了。”

陳大富的眼睛咕嚕嚕轉了一圈,儼然一幅正在思考新借口的模樣。

旁邊有個提著竹籃的少女噗嗤一聲笑了,“這癩蛤蟆還動起腦子來了。”

她這麼一說,周圍不少聽懂其中意思的人也跟著笑。

陳大富這模樣還想強娶一個年輕貌美閉月羞花的姑娘,這豈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

陳大富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氣得漲紅了臉,一時又仿佛沒想出來說辭,惡狠狠地瞪了說話的少女一眼,乾脆把婚書往懷裡一塞,不管不顧地上前伸手去推秦朗,“你這個小白臉給大爺滾開!”

陳大富腳步移動的時候,秦朗的匕首已經準備完全、隨時能彈出鞘傷人了。

但他沒出手,而是眼神黑沉沉地護在了顧南衣身邊,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就在這時,一聲威嚴的喝令阻止了陳大富的舉動。

“何人當街喧嘩鬨事!”

聽見這聲怒罵,陳大富不僅不緊張,反倒臉上露出一絲竊喜的表情,飛快地收回了伸向秦朗的手,轉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顧南衣立在秦朗的身邊也看了過去,見到一隊巡邏的官兵正往此處走來,為首之人相當麵生,顧南衣想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想起來。

也不知道是真沒見過,還是見過又被她給忘了。

“大人!”陳大富一馬當先地衝了上去,見了親人似的喊道,“大人來評評理啊!”

“……好好說話!”小隊長嫌棄地將坐騎扯開了些,他居高臨下地問,“發生什麼事,聚集這麼多人是想乾什麼?”

“大人,草民陳大富,婆娘跟人跑了,草民花了好幾年才辛辛苦苦找到她,她竟然翻臉不認人啊!”陳大富抹著眼淚哭訴道,“我知道我生得不好看,因此出聘禮才特彆大方,想著至少不能讓嶽父嶽母家中吃了虧。可誰知道這聘禮是給出去了,結果我婆娘卻根本沒討到手就拍拍屁股跑了,留下我一個人打光棍,錢也要不回來,這天底下還有王法沒有啊!”

他一陣先聲奪人有氣勢得很,在馬上穿著盔甲的小隊長也仿佛受到口水濺射似的往後躲了一躲,才將目光投向了秦朗與顧南衣。

小隊長的視線不受控製地在秦朗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像是在疑惑他為什麼看起來有些眼熟。

但他很快便想起了自己的來意,清清嗓子威嚴地道,“陳大富,你說的媳婦是?”

“就是她!”陳大富轉頭往顧南衣一指,肯定地道,“雖然她沒把臉露出來,但我知道肯定就是她!”

小隊長聽罷便理所當然地對顧南衣命令道,“你把鬥笠摘下來。”

想也是宋家安排的人。顧南衣心道。

可就這些?宋家也掉份兒了。

顧南衣還沒開口,又有另一個人緊接著打斷了小隊長的話。

來人的聲音很平和,他說:“清白姑娘家的臉,是你想看就看的?”

小隊長麵露不快,他扭頭往說話的人看去,愣了一愣,見著了那雙霧蒙蒙的眼睛才猛地反應了過來,表情一緊從馬上翻身落了地,畢恭畢敬地道,“見過李尚書。”

李承淮穿著一身常服,身旁沒了李承景的身影,反倒多了個嘴裡叼著草梗、一臉不悅的杜雲錚。

“你叫陳大富?”李承淮問道。

他的口氣實在是太過溫和,陳大富毫無戒備之心地就點頭認下了,“草民陳大富見過李大人!”

“我怎麼記得你的真名喚作王大強,是個臭名昭著的人拐子?”李承淮又笑著問。

陳大富猛地一個抬頭險些拗了脖子,他瞪著銅鈴大的眼睛看了李承淮一會兒,突然一個轉頭,不要命地朝外狂奔起來,“給老子讓路!”

一旁的小隊長已經麵如土色、手軟腳軟地跪到了地上。

顧南衣看得有趣,扭頭問秦朗,“你叫來的?”

秦朗低低嗯了聲。

知道宋家在背地裡謀劃著什麼,自然要提防。

“他們想幫忙,這就是幫上忙。”

“你這叫利用。”顧南衣含笑說。

“你教我的。”秦朗說完,牽著顧南衣的手往前輕輕帶了一下,“我們走。”

顧南衣還沒邁步,她道,“不看戲啦?”

在宮裡時,這般直白愚蠢的鬨劇倒是很難闖到她麵前來,今日看小醜跳梁頗覺得彆有一番風味,同暗地裡的勾心鬥角不一樣。

秦朗:“……”他將聲音壓得很輕,“我不喜歡你也站在戲台上。”

秦朗走前回頭看了眼杜雲錚,帶著顧南衣離開時瀟灑得很,仿佛是大官兒揮揮手就把要乾的活都交給了底下的小官兒。

杜雲錚呸地把草梗吐了出去,不滿道,“他還真使喚起我了。”

李承淮偏頭“看”了杜雲錚一下,他很溫和地說,“先將眼前的事辦了。”

杜雲錚嘖了一聲,不耐煩地抖了抖腳,“知道了!”

將陳大富和那不知名的小隊長都扔給了李承淮和杜雲錚後,顧南衣走出一段路才突然道,“宋太後總這麼掛心我也挺麻煩的,他們幾個事情多,總盯著這些雞毛蒜皮的太浪費了。”

秦朗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心道他正好能使喚幾個天天想往顧南衣麵前湊的人去解決,一點都不浪費。

“不如給她傳句話吧。”顧南衣想了想,道。

“什麼話?”

顧南衣笑了起來,她晃了晃和秦朗相握的手,道,“咱們往蘇府去一趟,讓阿嫵給宋太後傳話。”

宋太後不是個真蠢的,應當早就猜到蘇嫵知道當年的內情比其他人多。

因而蘇嫵傳話,更能輕易地取信於宋太後。,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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