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2 / 2)

薛振失神地低頭看向自己發白的的手掌,微微蜷了一下手指。

就在這時,馬車停了下來,福林的聲音在車外道,“陛下,到了。”

薛振肩膀一抖,猛地再度握緊拳頭,“扶朕下車。”

福林應了是,隨即車簾便被打了起來。

薛振直覺自己有些腿軟,扶著福林的手下車時,冰冷的手將福林凍了一個激靈。

那溫度簡直和死人也沒什麼差彆,嚇得福林趕緊使眼色讓小太監將剛才帶出宮的狐裘抖開披到了薛振肩上。

薛振毫無察覺,他抬頭看向麵前僅三五步距離的院門,覺得這幾步距離比天塹還要難以邁過。

他太過害怕恐懼打開這扇門後要麵對的事情,以致於他在門口站了許久許久,直到他看見門底下薄薄的積雪似乎顏色有些不太對勁。

——純白的雪從底部氤氳出了一點腥紅色來。

薛振瞳仁一縮,飛快上前兩步蹲下身去抹了一把,果然雪下真的有一小灘鮮紅的血色。

薛振頓了頓還是探到鼻下嗅了一口,聞到血腥味的瞬間便腦中嗡地一震,匆匆忙忙站起身便去推門。

一下沒推開,薛振拍了拍門板,“皇……顧姑娘!”

他才拍了兩下,門就被從裡麵拉開了。

出現在倉皇的薛振麵前的,卻是秦北淵心腹的臉,他沉聲朝薛振道,“見過陛下。”

薛振回京之後腦中一團糟,早就將秦北淵忘到腦後,更是沒想到幾乎和秦北淵形影不離的這個人會還在長安巷中。

但他很快便反應了過來,“秦北淵在這裡?”

說話的同時他已經飛快地往院裡走去,心腹也沒攔他,而是默不作聲地側身讓開了路。

薛振幾乎是衝進去的,但在院中隻見到了坐著的秦北淵,立時眸色一沉,質問,“皇姐呢?”

“陛下不喊顧姑娘了嗎?”秦北淵起身行禮,姿態做足,話語卻一點也沒有客氣的意思。

“你我都不是傻子!”薛振怒道,“今日所見,你我都知道顧南衣就是皇姐!”

秦北淵淡淡地說,“可陛下已經做了無法挽回的事情。”

“——”薛振倏地失聲,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頭,聲音也低沉兩分,“將斷笛重新拚回去,或許還能修複。”

“馭蠱之術精妙,蟲笛既毀,恐怕沒有什麼轉圜餘地了。”

“不試怎麼知道?”薛振壓抑著自己的怒氣,“這是後話,你將皇姐帶到了什麼地方去?門口為什麼有血跡?”

秦北淵平靜地看了薛振一眼,問,“陛下不是不想長公主回來嗎?為何如此緊張顧南衣的下落?”

“皇姐沒死!”薛振幾乎是咆哮著說,“她不是要虛無縹緲地起死回生,她根本就沒死!”

“於陛下而言又有什麼不一樣?”

“她若是沒死,朕就沒有殺她;”薛振道,“她若是沒死,朕就不能殺了她!”

這話實在有些拗口,但秦北淵聽明白了。

或者說,不用激薛振說出口,秦北淵也早就明白。

若是昭陽已死,薛振甘願沉溺於這個事實,便不願意見到任何的改變;可若是昭陽一直活著,那薛振若是做了什麼錯事——譬如毀去蟲笛,那才是真正殺了昭陽的舉動。

這個念頭在秦北淵腦中隻轉了一圈,他便平靜地說,“陛下覺得如今算不算殺了她?”

薛振猛地閉上了眼,深吸了口氣之後才用力睜開,“朕不和你廢話,立刻告訴我皇姐她究竟被你帶——”

這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院內的一閃屋門便被人打開了。

顧南衣懶洋洋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彆問了,我就在這裡。”

薛振倏地扭過臉去,眼底還帶著震怒的血絲,他張了張嘴,可憐地低聲喚道,“……皇姐?”

“不必這麼喊我,”顧南衣倚在門口道,“陛下早就不需要昭陽了。”

“不,皇姐!”薛振不自覺地抬高音量,又強自鎮定地壓低幾分,他緊張得幾乎想轉身就逃,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擠出一句,“朕知錯了,朕不該……”

“幾年前的事情何必再提,”顧南衣無所謂地打斷了薛振的話,“陛下忘了,那碗藥湯還是我自己喝下去的。”

薛振的身體顫了一下,將驚恐又哀求的視線投向了顧南衣,“皇姐,我……”

“陛下後悔了?”顧南衣問。

“朕……”薛振咬了咬嘴唇,到底閉眼向自己足足六年多的後悔屈服,“朕後悔了。”

若說那後悔之情一開始隻是一根羽毛的重量,一日比一日沉重起來之後,便逐漸成了壓在薛振背上的斷罪石,令他每每想起便被鎮得喘不過氣來。

但後悔無濟於事——這一點薛振被昭陽提點過無數次,銘記在心從不敢忘。

於是他日複一日地催眠自己,讓自己忘卻這份追悔莫及的心情,也日複一日地對自己重複“朕不後悔”的觀念。

可到底嘴硬是比不過心中真正所想的。

薛振對自己死不投降了近七年,好不容易在心底建起一座堅固的堡壘,卻在見到皇陵內那口空棺的瞬間便灰飛煙滅。

——他根本就後悔得恨不能拿自己的命去將昭陽換回來。

對秦北淵說的什麼“弑君”之詞都是做戲,若是時光倒流,再聽到宋太後提起“陛下和昭陽之間隻能活一人”,薛振必會眼也不眨地做出一個相反的決定來。

這幾年薛振反複警告自己“昭陽已死”,才將理智之弦繃緊。

而今日,這根弦已經被他親手扯斷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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