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公主 七(1 / 2)

在這寒冬臘月裡,李稚蟬是被蘭成蹊一腳踢進寒潭中的。

他這一腳不輕不重,還算溫柔,倒是讓她有一些驚訝,畢竟他不是那種憐香惜玉的男人,任何身嬌體弱的美人在他麵前都讓他不屑一提,而她也沒少被他踹過。

她渾身濕透,被浸泡在寒冷徹骨的冰水之中,身體緊緊貼在岸邊,看著居高臨下、在岸上看著她的蘭成蹊,目露不解。

他這是又想出了一個折磨她的辦法?

難道就是因為那一天晚上她看見了他所有不堪入目的狼狽?

李稚蟬被凍得渾身顫抖,嘴唇發紫,一陣陰風刮過更是雪上加霜。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他衝她微微一笑,勾起了唇角,蹲了下來,拍了拍她的臉頰,“先生我也隻不過是幫殿下沉心靜氣,更何況殿下還能強身健體,何所不為?”

如果可以的話,李稚蟬覺得她想一拳頭揍到他的臉上。

她倒是沉心了,就怕到時候氣就不用靜了,因為直接沒了。

韓問看著她泛著不正常的微紅的臉頰,衝蘭成蹊彎了彎腰,低聲道:“殿下身體羸弱,還請宰相手下留情。”

蘭成蹊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你算什麼東西?”

韓問像是沒有聽見一樣,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他的眼睛裡麵十分平靜,仿佛根本不像是被人羞辱過一樣:“還請宰相大人手下留情。”

蘭成蹊轉頭看了他一眼。

有意思。

他沒有再施舍給他一個眼神:“那你跪著吧,跪滿一炷香,我就讓她出來。”

韓問點了點頭,跪了下來。他跪的地方全都是尖銳的石子,隻怕到時候都會紮破膝蓋,隻不過他像是沒有感覺到痛意一樣,麵容無波無瀾

李稚蟬在結冰的水潭中泡了整整一柱香的時間,韓問也跪了一柱香的時間。她隻覺得雙腿站都站不住了,冷得發疼,搖搖欲墜,隻不過蘭成蹊沒有叫停,她便不能出來,隻能咬牙撐著。

終於,蘭成蹊看了看天色,發現已經露出了魚肚白,這才慈悲為懷地點了點頭:“出來吧。”

她試著把自己撐上去,卻發現自己的雙臂一點力氣都沒有,嘗試了幾次之後,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出了那汪寒潭。

李稚蟬站起來的時候衣服全濕,緊緊貼在她的身上,露出少女青澀曼妙的身線,帶著一種青澀的甜美。她體形細長,此時身上全部濕透,有著一種弱柳扶風的美態,映著她素麗的眉眼,有著一種彆樣的勾人。

蘭成蹊看著,眼眸一深,沒有轉開視線。

他身後的韓問的耳根上悄悄浮起一抹紅色,衣領下的脖頸嫣紅,不敢看過去,隻能移開了目光。

那是他的殿下,他怎麼可能褻瀆?

他隻要現在這樣,遠遠地看著她就好了。

李稚蟬站在那裡,感受著蘭成蹊放肆挑逗的目光,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她並沒有像普通少女一樣會感覺麵紅耳赤,也沒有心跳加速,反之她胸膛裡的一顆心緩慢而有力地跳動著,燃燒在一片憤怒之中。

她並不覺得曖昧,隻覺得羞辱,更對蘭成蹊恨之入骨。

李稚蟬不在意他彆的侮辱,隻有這種不行。

隻因為她生為女兒身,便會遭受這種羞辱。

韓問走上前,將她從後麵輕輕用一床被子裹住,擋住了蘭成蹊的視線。

蘭成蹊看著這一對少年少女,明明知道他們不是在相擁,卻覺得莫名刺眼。

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

最後他想了一下,將那一縱即逝的不快歸於一種自己的所有物被他人窺伺的不悅。

蘭成蹊不想再想下去,也不願再想下去,揮了揮手,讓李稚蟬離開了。

回到房間的時候,李稚蟬還穿著濕的衣服,被韓問輕輕抱住,忽然一下就哭了出來。

她恨自己這種難得一見的軟弱,卻不能控製住自己。

李稚蟬哭的時候很安靜,什麼聲音都沒有,隻有一滴滴眼淚止不出地往下流淌。韓問看著,覺得每當她的一滴眼淚掉下來的時候,就仿佛砸到自己的心上,讓它輕輕一顫。

一滴眼淚並不值錢,可是韓問忍不住地心疼。

如果現在有人要他的命,隻要能讓她不再流淚,他都能心甘情願地親手送出去,無怨無悔。

這是他用儘全身力氣去喜歡的少女。她疼的時候,他全身上下也疼得厲害,如果不要臉地說一句,他覺得自己甚至比她還疼。

韓問伸出手,輕輕抹掉了她眼尾的淚水。

總有一天,他會讓她再也不哭。

他看著她泛紅的眼角,格外惹人疼愛,他多麼就想這樣不顧一切地親上去。

可是不可以,他隻是一個閹人,他沒有資格去喜歡她。

哪怕他一貧如洗,他都會有勇氣去愛她,可是他不是一個男人,於是他的喜歡隻會玷汙她。

隻有世界上最好的人才配得上她。

韓問一個人愛著一個隻能被他仰望的少女,默默無聞,無聲無息。

這就是屬於他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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