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交際花 十六(1 / 2)

“因為是我把她送到了其他男人的床上。”

龐源往後踉蹌了一步。

“你說什麼?”

柳潤沒有看他, 反而盯著地板:“我把她送到了其他男人的床上。”

是他,把自己這一輩子最愛的女孩送給了其他的男人。

終其一生,他永遠都逃不開這個陰影。

他還記得那一個夏夜,他低頭為她在耳邊帶上了一朵藍色的小花, 最後輕輕吻了吻她玫瑰色的嘴唇。

柳潤不會忘記, 朱砂那時候愛美,隻不過有沒有錢,所以用果汁在自己的唇瓣上塗上了一抹粉紅, 也就是為什麼他低頭親吻她的時候,嘗到的是野果的清香。

這些都終將成為他一生中的噩夢。

一生一世,趕也趕不走,直到死的那天也還會陪伴在他身邊。

龐源的喉嚨裡像是發出成了野獸一樣的咆哮, 眼睛發紅,上前一步, 重重地在柳潤的臉上打了一拳:“你混帳!”

柳潤沒有反擊,直接跌倒在地,側臉青了起來,嘴角溢出血絲:“是啊,我混帳。”可是他緊盯著龐源, 苦笑一聲:“可是二少你呢?當她再一次鼓足勇氣,想要再愛最後一次的時候,你是怎麼對她的?我們兩個都是混帳,半斤八兩。”

“如今她沒有了記憶,都是因為不想再看見我們。她索性忘了你, 忘了大少,忘了我曾經對她做過的事情,隻是因為我們傷她傷得太深了。”

龐源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這些道理他明白嗎?

他明白的。

隻是因為不想去麵對罷了。

他以為不想就可以算是不知道。

是他,做了最後的劊子手,將他此生唯一愛過的女人推下了萬丈懸崖。

龐源閉上了眼睛。

過了很久之後,他才睜開眼睛,看著柳潤:“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柳潤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其實那隻不過是一個很愚蠢又簡單的選擇。”

“想必你也知道,我小時候曾經借住在朱朱的家中。朱家曾經無比富貴,所以養出了一個漂亮嬌氣的小姑娘,不識人間疾苦,最愛的是她的那一個洋娃娃。可是她又很善良,對於寄人籬下的我滿是愛護。我永遠都記得,我第一次到她家的時候,看著金碧輝煌的大廳滿心惶恐,是她牽起了我的手,穿著粉色的小洋裝,和我說‘哥哥彆怕,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了。’”

柳潤微微一笑:“後來朱家破產了,那時候她才十五歲。姨父受不了打擊,上吊自殺了,留下我們三個人,很快姨母也隨著姨父去了,也是自殺,是吞下老鼠藥去世的。”

龐源聽著他說的話,手又慢慢抖了起來。

“那個時候的朱砂已經完全沒有了小姐脾氣,與我一起打工維持生計,給人做家教,還會被她曾經的同窗羞辱,可是我知道她不在意,因為我們隻要有對方就夠了。你聽了之後不要遷怒她,可是那時候的我是想娶她的。”

“我就想,等我賺夠錢之後,我就會讓她成為我的妻子,然後一輩子嗬護她,愛護她,讓她再一次成為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小姑娘。隻不過我沒有想到的是,姨父死之後他還有債沒有還。”

“那時候的我是在一家私塾教書,生活清貧,哪裡來錢去還。隻不過姨父生前借的是高利貸,那群人哪裡管我們兩個當初隻是半大孩子,隻想著要錢。那一段時間,他們一直在騷擾我們,甚至到私塾去威脅我,導致我隻能走人。他們說,如果半個月內不還錢,就會將朱朱捉走,被他們禍害。”

“我當時在私塾認識一個富家子,他向來都很愛慕朱朱,於是我就想了一個昏招:我想把朱朱嫁給他。我問了他,他說他同意,於是我就想讓朱朱到他的家中躲著,等我慢慢想辦法還錢。”

柳潤捂住了眼睛。

那是他最愛的小姑娘啊。

怎麼就舍得給了彆人呢?

隻不過那時候的他隻不過是一個單薄的少年,能想出什麼辦法?

“我既然麻煩他照顧朱朱,自然不好意思再開口向他先借錢。我知道以朱朱的性格,她是死都不會走的,隻會想與我在一起,生死與共,可是我怎麼可能會讓她被彆人糟蹋呢?所以那一天晚上,我用了一點手段,將她迷暈了。在那之前,我們接吻了。我知道這很自私,可是我想,就讓我這麼任性一回吧,之後她就會是彆人的妻子了。”

“隻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少爺並不是想娶朱朱。他在家中爭奪繼承權,看中了她好看,所以在我將朱朱交給他之後,他便將她轉交給了自己的父親,以搏他的歡心。”

“朱朱就這麼被糟蹋了。”

他恨自己識人不清,害了她的清白。

那時候的朱朱得有多痛,他幾乎可想象出她淚流滿麵的樣子。

“那個少爺等朱朱醒來之後,告訴她是我將她送上了他父親的床。我們之後有三個月沒有相見,我以為她在那一家已經住了下來,卻不知道她竟然如此烈性,寧願淪落到百樂門也不願意回家看我一眼。”

“再後來見麵的時候,她已經變了一個樣子,可是我知道,在她心中,當年那個小姑娘一直活著。隻不過再怎麼樣,她都已經不會再原諒我了。”

他也不會原諒自己。

很多時候,他在想,如果她不是那麼倔強,如果跑回去質問他一句就好了。

不過其他時候,他又想到,如果當初他不是那麼膽怯,想要逃避她嫁人的事實,過去看她一眼就好了。

隻不過都沒有。

在這樣的陰差陽錯之下,他們終究還是錯過了。

這恐怕就是命,逃都逃不出去。

他知道她恨他。

那就繼續恨吧,至少這樣還能撐著她走下去。

他想,如果她要報複他,那也可以,因為是自己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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