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 46 章(1 / 2)

鎖雀翎 戈南衣 11994 字 4個月前

春去秋來, 再次入冬的時候, 京城又蓋了一層大雪。

謝陵將今日最後一份奏折批改完,拖著疲憊的身體從禦書房回了會水宮, 會水宮裡種了大片的梅花,許扶斯在亭子裡煮酒。

看見他來,許扶斯抬起眼眸,詢問道:“陛下要過來一起嗎?”

謝陵走了過去。

亭子裡的長木椅上鋪了一層柔軟的毯, 他摘了身上已經落了雪的披風, 坐在許扶斯身邊, 溫順地靠在了許扶斯的肩上。

亭外大雪飄飛, 亭內酒氣騰騰。

許扶斯用小木勺舀了一碗米酒出來, 放在他的麵前,“冬日喝米酒, 身體會暖和一些。”

謝陵捧起那碗米酒, 慢騰騰喝了下去, 溫熱的米酒流下喉嚨, 為冰冷的胃帶去一陣暖意。

“很好喝。”

少年撒嬌著說。

許扶斯微微一笑, 沒有說話, 他又給謝陵舀了一碗,放在謝陵的麵前,謝陵捧著,忽然說:“蘇未未成親了。”

許扶斯調著酒的手頓了頓。

謝陵小心看了他一眼, 又輕聲道:“娶她的是工部尚書的兒子衛渙, 他在京城對蘇未未一見鐘情, 追至南江,用了一年的時間,方才打動了蘇未未。”

“我查過衛渙,是京城那一圈小公子裡的老大,平時行事凶神惡煞了些,對蘇未未卻是很好的。”

衛渙……

當這個名字獨自被人叫出時,許扶斯還察覺不到什麼,而當它和未未的名字交纏在一起時,許扶斯便想起來了。

未未提出要和他解除婚約,她說她喜歡上了學校裡的一個人。

衛渙……

大概是命中注定,許扶斯想,他淺淺笑了起來,“那挺好的啊。”

是那個人的話,一定會好好對待未未的吧,他還記得咖啡廳裡未未要解除婚約時,未未說那人對她的好。

聽出來是愛她的,隻是他當時,很討厭這個人。

畢竟搶了自己的未婚妻,能喜歡到哪裡去?

謝陵又說:“我沒讓那些人有奚落她的機會。”

縱使燕朝對女性的要求寬鬆,如蘇未未這樣沒有緣由失去未婚夫的,也會受人嘲諷,他知道燈燈不願意看見這樣,早在蘇未未離京之前,就安排好了一切。

她回去南江,是以著縣主的身份回去的,他是皇帝,能做很多的事情,包括給人封號,雖然有些阻礙,但還好,他還是給下去了。

蘇未未回到南江,所有人隻會羨慕她,又有著衛渙這樣身份的人癡情追求,沒有人敢在她麵前亂說什麼。

“我做得應該還不錯,對吧?”

他小心翼翼試探著,“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嗎?”

許扶斯放下木勺,許久之後,他輕聲道:“沒有。”

謝陵便笑了起來,他喝了一小口熱騰騰的甜酒,“那等他們成親那日,燈燈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天子親臨成親禮,為女方送予祝福,餘生蘇未未將不再受任何委屈。

許扶斯沉默了一會兒,說好。

縱使他未來不再是未未身邊的任何人,他也希望那個姑娘過得好好的。

蘇未未的成親禮很是盛大,衛渙不願意她受任何委屈,將自己能給她的都給了,紅色的長隊,幾乎繞了半個京城。

蘇未未穿著婚服被環翠拉著下了馬車,又被衛渙接了手,少年的手指修長有繭,那是握兵器的繭,和許郎握筆的繭不同。

“未未,你彆怕。”少年在她耳邊說,他似乎也很緊張。

蘇未未輕輕嗯了一聲。

“我不怕。”

她已經經曆過那樣的事了,不會再害怕。

嫁衣的裙擺踏過火盆,她恍恍惚惚想起她應是嫁給許郎為妻的,而如今,她卻是嫁給了另外一個人。

衛渙正要牽著往裡麵走,到了拜堂的時候,老管家正要喊一拜天地,忽然聽一聲陛下駕到的通傳。

一時間,所有人都跪了下來,就連工部尚書和工部尚書的妻子,也從高堂上走下來,跪在地上。

“參見陛下。”

謝陵讓他們起身。

謝陵沒待多久,他送了很多賞賜過來,都是給蘇未未的,又送了天長地久百年好合的祝福,和許扶斯離開了。

天上的雪下得很大,他批上鬥篷,嘟嚷著:“我很不想送的。”

他一點都不想送蘇未未,他一點都不想讓蘇未未好過,但他知道,燈燈想,所以便也那樣做了。

許扶斯伸出手,牽住他,“該回宮了,陛下。”

謝陵任由他牽著,往深宮裡走去,傅一跟在他們身後。

謝陵又回頭看了那一片極紅的燈火,那些喜慶的燈火映入了他的眼眸中,他眨了眨眼睛。

他也想和燈燈有這樣的成親禮,但他知道,他們不會有了。

他握緊了身邊人的手,又拉了拉自己的鬥篷,忍不住咳了下,察覺到身邊人腳步的停頓,他側頭,“怎麼了?燈燈。”

許扶斯蹲下身,“身體不好的話,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謝陵愣了一會兒,眼眸彎成新月,他爬上了許扶斯的背,雙手攬著許扶斯的脖頸,將腦袋貼在許扶斯的發上。

分明剛才還有些空洞的心,一下子就裝滿了。

“燈燈,明年的歲旦,我們出去看花燈,好不好?”

許扶斯說好。

謝陵心滿意足,心滿意足了一會兒後,他皺眉,“我不想回宮,我一回宮,那些人又會催著我開後宮了。”

每天的奏折都是。

“再忍忍吧。”

許扶斯溫聲道。

謝陵趴在他背後,悶聲道:“那好吧,我再忍忍。”

寒風吹過,雪上的腳印在風雪裡漸漸消失了。

第二年的春月,蘇未未有了身孕,等到冬月的時候,生下一名男孩,那名男孩生下時,天降祥瑞,也就是這個時候,謝陵的又一道聖旨下了。

將蘇未未封為燕朝的公主。

蘇未未接到這個聖旨時,是有些懵的,她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那位天子從縣主一路封到公主。

趙福德宣了聖旨後,又說讓她和衛渙入宮見聖。

蘇未未第一次進宮,難免有些緊張,衛渙安慰她:“沒事,我小時候第一次進宮的時候,也很害怕,次數多了,就跟玩似的。”

蘇未未的緊張感依舊沒有消除半分。

衛渙忽然反應過來,也許他的妻子不是緊張入宮,而是緊張將見到陛下身邊的那位。

他露出些微微苦澀的笑來,又很快隱藏了。

蘇未未的確緊張的是將要見到許扶斯。

她和衛渙成親那日,拜堂的時候,她知道許郎跟著謝陵來了,她低垂著頭,透過紅蓋頭尋找許郎的影子,看見許郎模糊的身影。

她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

她當然清楚,既然她嫁給衛郎為妻,就要一心一意愛衛郎,她也確定,自己再沒有以前那樣傷心難過了,她對許郎的愛意,已經一點一點的消散了。

然而那人畢竟是她曾經深愛的人,她也從來沒有恨過他,她知道,他是有苦衷的,他不是那樣的人。

那些過往的記憶一幕一幕在腦海裡閃過,街市上的驚鴻一瞥,登門時的溫潤如玉,相處時的溫柔妥帖,無微不至的照顧,還有歲旦月下,那低頭的額頭一吻。

那是少女時的心動,無法遺忘的明月,抹不去的清風。

她又一次見到她的許郎。

他看著她,如同初見的那樣,微微一笑,她便也忍不住笑了。

蘇未未想,她終於可以釋然了。

她感謝他給予她的那一段甜蜜的記憶,縱使那帶著不安與彷徨,還有難受的傷,但那的確給她的生命裡添了一道美麗的顏色。

她終於,可以徹徹底底的隻愛身邊的衛郎了,還有她和衛郎的孩子。

蘇未未和衛渙離開了皇宮,經過禦花園的時候,蘇未未看見了葉子辛。

葉子辛也看見了她。

他隻看了蘇未未一眼,便繼續和同僚談論著接下來的事務,少年身形漸遠,最後消失不見。

蘇未未回頭,不再看了。

她和衛渙成親之後,經常會有人邀請她參加一些宴會,她也聽到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