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去了泉州。
荀銳抿了下唇,唇角弧度銳利。他是不想答的。魏靜遠死活都又如何呢?
但他到底還是應聲道:“活著,隻是軟禁了。”
“軟禁了好,免得做出糊塗事。”魏妙沁道。
荀銳頓時心下放鬆。他還怕她因此不快。
“閆家……”
“投誠了。”
魏妙沁再左右想一想,也沒什麼可擔憂的了,隻是……“南安侯府沒了,我倒不知家在何處了。”
“皇宮。”
“嗯?”
“你是先端王的女兒,是皇室中人,你的家不正是在皇宮?”
“這裡已經不是大魏的皇宮了,將來不久便要該姓荀……”魏妙沁搖搖頭,爾後扭頭看向荀銳:“不過總歸是要謝謝你的。”
金玉祥、劉統等人,雖為她生父的舊部,但他們之間畢竟從未有過來往。到底生疏,談不上感情。他們現在一時應該也顧不上她。
荀銳的表情不著痕跡地柔軟了下來。
他沉默不語地看著魏妙沁,並不出聲。
魏妙沁有些不自在:“你瞧我乾什麼?”
荀銳這才慢慢挪開了目光,低聲道:“好看。”
魏妙沁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是該嗬斥他說話孟浪,還是笑著應答,我也覺得自己生得好看呢……
這時恰巧有人來求見荀銳。
荀銳便立即起身離開了。
魏妙沁頓時鬆了口氣。
儘管荀銳已經見過她最狼狽的模樣了,但她和他共處一室時,還是會有不自覺的壓力。
等荀銳走了,宮人們才捧著鏡子上前給她梳妝。
魏妙沁看向鏡子裡披頭散發的自己,驚了一下。原來剛才她就是這樣見的荀銳?
等再仔細一看,魏妙沁更驚住了。
鏡子裡映出來的她,雙眼腫得像是兩顆核桃。
不止眼睛。
因為哭得太厲害,她這兩天都是渾渾噩噩的躺在床榻上,連帶她整張臉都有些水腫。
對著這樣一張臉,她自己都覺得醜。荀銳還能說“好看”。
魏妙沁捂了捂臉:“……可有帷帽?”
“有。”
“取來給我。”
“是。”
宮人們雖然心下好奇,但也不敢多問,忙依言去取了帷帽來給魏妙沁戴上。
魏妙沁戴上帷帽,終於踏出了這座宮殿。
而越是往外走,她才越覺得自己腫得厲害。
實則是魏妙沁想得太多。
她縱使是再腫上一圈兒,眉眼也依舊是好看的,身形也依舊是窈窕的。
宮人們扶著她在花園裡走上一圈兒,魏妙沁的心情慢慢平複了許多。
皇宮中經曆一場動蕩後,已經漸漸恢複了從前的模樣。宮人們依然在宮中走動,撞見魏妙沁的時候,便個個都殷切地下跪行禮,仍舊口稱“郡主”。
魏妙沁心下驚訝,便問身邊的宮人:“他們怎麼還敢稱我郡主?”
宮人道:“如今闔宮上下,無論先前的皇子還是公主,都落了罪。唯獨您還能在宮中自由行走……”
這其中含義,自然不言而喻。
宮裡人大都是人精,他們當然能看出來,哪怕其他人倒下了,元檀郡主也不會倒下,可不是該依著從前的樣子,恭恭敬敬麼?
魏妙沁笑著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
等再過些時日,自然就會變了。
就算金玉祥和劉統等人知道她是先端王的女兒,那又如何?荀銳繼位,大魏皇室便不複存在了。她不管是哪個身份,都不會再如從前那樣高高在上了。
魏妙沁緩緩吐出一口氣。
日後她能做什麼呢?
沒了父母親人,將來便是要比那京中末流中的末流世家女,還要不如了。
縱使金玉祥等人想要照拂她,也不是那樣容易的。頂多給些錢財與宅子……那也夠了。她能活就好。若是怕過去那些討好她的貴女,如今反過來嘲諷她,她便閉門不出好了。也不知從婉與香彤可還願意跟著她……
一時間,魏妙沁腦中閃過了許多紛繁的念頭。
宮人們怕她受涼,開始催促她回去歇息。
魏妙沁阻斷腦中的思緒,點頭應聲,便又由宮人們扶著回去了。
活還是要活下去的。
她的命是親生父母給的,而並非是建康帝、孟氏等人給的。他們縱使再如何欺騙她,她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同他們一塊兒陪葬。
抱著這樣的念頭,魏妙沁在宮中又好生休養了兩日。
等荀銳又往她這裡來的時候,魏妙沁便同他道:“我該離開了,若是你不放心我曾是大魏郡主的身份,你大可安插個人在我身邊。我心中不會因此而有半分怨懟。這幾日,你這樣收留我,勞煩你了。”
他的老師是荀經,荀經又是生父端王的舊部。這應當就是他多處照拂她的緣故。但她也不可因此便將人家待她的好,視作理所當然。
荀銳的動作一頓:“……郡主說什麼?”
“這兩日我已經大好了,便該離宮了。留在這裡,我便總忍不住想起從前種種。”魏妙沁呼出一口氣:“我會覺得難受。”
“郡主要離宮?”荀銳陡然轉頭看她,目光平靜,但不知道為什麼,魏妙沁從裡頭品出來了那麼一點兒的森寒之意。
魏妙沁怔了下,道:“是。”
荀銳身上壓抑的氣勢又一點點透了出來,銳利又森冷。
他摩挲著手中那隻茶杯,道:“……若是我不許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