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看她沒明白，暗暗搖頭：“你把這些拿去看罷，我要給夫人取繡屏去。”
裴觀氣一滯，到底撐住了沒垮下肩來，執手施禮：“不敢當林大人誇獎。”送帖子把他叫過來，就為了誇他一句？
林大有在宴上說的那一句，陛下很滿意。
這……是誰的手筆？
陛下一再優容，直到秦王案發時，才大罵永平伯首鼠兩端，狡黠反複，是不忠不孝之輩。
韓征咳嗽一聲：“姨父，人家守孝。”
林大有眼睛瞪圓了，上下照他一回：“這你都知道了？”
心中一思量，就知道是上回的事被他言中了。
林大有知道自己是那座被敲的山，又搞明白了皇帝賞阿寶是真的賞。
“若非如此，林大人不會請我過門。”
“夫人差我出門送點東西。”小滿一個字也不露，“你替我選個花樣子，銀杏的事兒差不多定下了，夫人要給添妝，我想著怎麼也得做個荷包帕子什麼的。”“你也知道我手慢，這會兒做，才趕得上出孝送禮。”
林大有也不喝酒了，他也一樣喝茶，將宴上的事一五一十告訴裴觀。
丫鬟送上茶水點心，因是招待裴觀的，阿寶特意用心準備了，她還欠著裴觀一個大人情呢。
銀杏都已經想通了，白露還一頭熱呢。
“我做了兩個荷包，一個給你，一個給小雪。”
“我喝茶，您飲酒便可。”
永平伯祖上聲名顯赫，《英烈傳》中都為他祖宗大書特書。
正想著要跟嶽父說些什麼，林大有兩步上前，笑得兩翹胡子直抖，一巴掌拍在裴觀肩上：“好小子！”
林大有萬沒想到，皇上簡簡單單一句話，竟有這麼多層意思，他單手摸著胡子，摸到缺口的那塊，搓了搓。
走近了才看見，林大有一把大胡子缺了個口。
還傳得這麼快，陛下是個什麼意思？永平伯府不是很有體麵麼？
“不可！”裴觀衝口而出。座中二人齊齊望向他。
心頭大石落地，他舉著茶杯：“老鐵還想跟我說兒女親呢，這事兒起頭就在他身上，我要不要也提點他兩句？”
陛下心中覺得詹事府的手伸得太長了，此事嘛，自然是齊王捅到禦前去的。禦宴之前，禦下就知道詹事府在走禮。
幾人趁著天好，到園石涼亭坐下。
也是投效當今陛下的開國功臣中最有份量的。
要真論起來，該以平輩相交，可裴觀待他十分客氣，隱隱約約將林大有擺在長輩的位子上。
越看越順眼，拉著他道：“來來，咱們喝點。”
還有配茶的點心，一半是肉乾雲腿酥，一半兒是各色甜點心。
肉乾雲腿酥是專門預備給爹和阿兄的，他倆也一樣愛喝滇茶，主要是為了吃肉。
“前幾日我來找你，你不在，是回家去了？”丫鬟是極少出門的，白露來找小滿撲了個空，這才一問。
林大有看這後生，又俊，又知禮，聰明還謙遜。
第二日裴觀帶鬆煙去了林家。
但沒個會泡茶的小廝丫頭，眼看小廝就要衝茶，裴觀一抬手：“我來罷。”卷起袖子，親自泡茶。
原來那把胡子像畫像上的鐘馗，當中間剪了個口子出來，左右兩邊往上飛翹，跟眉毛形狀一樣。
“定下來了？是哪一家？”白露忍不住探聽。
也不知白露聽沒聽懂，看她當真悶頭挑起花樣子，還說：“我給銀杏做一對兒靠枕。”
小滿笑眯眯收了：“我也剛得了些新花樣子，正好拿給你瞧瞧。”
“把這事兒忘了，那咱們……”
也隻有愚人會把陛下的話當成玩笑話，這意思明明白白，讓太子管好自己的人，也趁勢警告永平伯。
“那陛下是最喜歡齊王嘍？”
那天小滿是給林家姑娘送騎裝羊皮去了。
韓征看得都抽口氣，姨父下手留餘力了沒有，可彆一巴掌拍死了探花郎。
韓征早就等著他了，把他引到正廳，裴觀一進門，看見林大有在，立時整肅衣冠見禮：“林大人。”
“林大人不必多慮，陛下是在敲山震虎。”
取出繡屏，擦拭過包起來，送到留雲山房。
林大有如今是官身，裴觀眼下隻有探花的名頭，名字在戶部等著點官或補缺，往後必然同朝為官。
“把它拿出來包上。”正可以送給阿寶。
“禦宴中，當真有人問起詹事府的事？”
裴觀一眼掃過，便知這桌點心茶水是用心整治的，有模有樣，很可以可以拿出來待客。那位薛先生，是用了心教的。
“還有永平伯府，這段日子與秦王走得很近。”
“林大人大可不必去猜陛下最喜歡誰，天下，隻有一個皇帝。”
敲的是林大有這座山，震的是太子這隻虎，順便再掃一掃山中蛇蟲鼠蟻。
茶是彆人走禮送來的龍鳳團茶，水是特意去買來的山泉水。
小滿湊到她耳邊，故意說給她聽：“是鋪子裡劉管事的兒子，知道夫人在給銀杏挑人，自己求來的。”是樁好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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