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原來還怕自己吃不飽,十幾道菜下來竟也吃飽了,就見裴珠彆的菜少動,都是放一放就撤下去,見了這道冬瓜脯,她卻拿起勺子舀著吃起來。
阿寶看裴珠吃,她也嘗了一點兒。
這是冬瓜?怎麼嘗著比肉還好吃?
她瞥一眼燕草,燕草會不會做?
阿寶忍不住了,問裴珠:“平日你在家吃飯,就這麼多菜麼?”
裴珠用了兩口已經吃不下,但看阿寶胃口好得很,就陪坐著,挑幾筷子吃而已。
她搖搖頭:“也不是,尋常都是份例菜,想吃大菜自己到廚房去加,這是專為了你來,我特意辦的宴席,是我哥哥……”
長到這麼大,裴珠便沒在哪家閨秀麵前主動提過自己的哥哥。
都是彆人或明或暗,繞著各種彎子來問的,偏偏坐了半天,阿寶除了那句“你哥哥沒你好看”外,一個字也不提。
這可難為裴珠了,她已經跟哥哥說過不辜負心意,自然要提一提哥哥那番殷情。
“怎麼?”阿寶問。
“我哥哥知道我要請客,特意補貼了銀子給我,好讓我辦個像樣的宴席招待你。”裴珠說完這句,已是雙頰飛紅。
燕草隻聽見自家姑娘道:“那你哥哥還挺大方的,待你也好,你真有福氣。”
裴老六這哥哥當的,真比衛三要強得多了。
燕草眉目一垂,裴珠也是神色一滯。
該說的說了,該懂的沒懂。
但說這一句,已是裴珠的極限,再多的她是真說不出來了。
二人坐在船塢中慢悠悠用飯,船塢後的假山涼亭裡,四房五房的姑娘們也來園中消暑氣,其中一個指著船塢:“那就是七妹妹請的女客罷?”
裴珠大手筆掏了六兩銀子,讓大廚房整治宴席的事,四房五房的女孩兒們聽說了,都有些詫異。
裴珠可不富裕,份例裡的東西雖不少,但她沒人貼補,蘇姨娘能有多少體己錢。
一個月拿五兩頂了天,她又愛畫,銀子大半用來買顏料,突然拿出這麼大筆錢來請客,大家都有些好奇。
請的是誰?不會是……未來的六嫂罷?
在四房借居的喬家姑娘,喬盈娘起了個話頭,五房的嫡女裴珂便道:“什麼嬌客?咱們也去園子裡瞧瞧去?”
祖父身子好得多了,家裡頭也不再草木皆兵的,有了新鮮事兒瞧瞧熱鬨總行罷。
五房的庶女裴瑤眉頭一蹙,心知這是喬盈娘挑唆妹妹,分明是她自己想去看,卻挑動得妹妹打頭陣。
她道:“七妹妹請客,咱們去湊什麼熱鬨?萬一叫她瞧見,是請我們好呢?還是不請我們好?”
裴珂一聽也有道理,喬盈娘卻說:“咱們不過遠看看,隻要不是擺飯的時候去,有什麼打緊的?”
裴珂也確是許久沒有玩樂了,先是守三伯的孝,後來家中接連出事,母親拘著她不許玩鬨,動不動就要緊她的皮。
她央求庶姐:“咱們就看一眼,一眼好不好?”搖她姐姐袖子。
裴瑤無法,知道就算她自己不去,裴珂也定會偷偷去,還不如自己去盯著她。想著看了喬盈娘一娘,這事兒得告訴嫡母。
三人也帶著幾個丫頭,在假山上擺下茶點,裝作是在山上亭中乘涼,卻站在高處悄悄窺探船塢究竟請了什麼人。
就見一道道菜流水似的送進去。
裴珂是嫡女,比庶出的姐姐要富得多,可也沒有這麼辦宴的。忍不住眼熱:“你說,這得花多少銀子?七姐姐什麼時候這麼闊了。”
喬盈娘不時拿小扇扇風,借著打扇往船塢看去。
寧家那個的倒了黴,是又來了個新人?會是哪一家的?
五房管著家,門上的事一打聽就知道,沒一會兒小丫頭就來報:“說是太仆寺少卿林家的姑娘。”
“那個不識字的馬伕女!”裴珂衝口而出。
“八妹!慎言!”裴瑤先是喝住這個嫡出的妹妹,跟著向喬盈娘微微一笑,“盈娘莫要當真,珂兒是有口無心。”
喬盈娘往日聽到裴瑤這麼說話,心裡必生不快,大家在一處這麼多年了,裴瑤還是內外分得清清楚楚,拿她當一般的外客相待。
此時卻笑意盈腮:“我自不會見外的,八妹妹還小呢。”
既是滿京城傳的馬伕女,喬盈娘心中便暗暗鬆了口氣,裴家不論聘哪個,都不會聘個不識字的女孩兒。
裴珂也知自己失言了,看了眼姐姐,噘起嘴來,外頭都是那麼傳的嘛,又不是她胡說出來的。
喬盈娘失了興致,隻是此處確實涼快,她扇子也不搖了,安心吃起點心來。
卻偏偏在這時,瞧見底下石道上一人的身影:“那是不是……叫白露的丫頭?”
裴瑤看了她一眼,微笑道:“這麼遠,盈娘也得認得出來?”她對六哥房裡的事也太上心了些。
喬盈娘拿扇子掩住口,被戳破了心思,找補一句:“也認不真,不知是不是。”
白露抬頭,瞧見了幾位姑娘,她既看見了人,便不能不來行禮,幾步上階,行完禮道:“六姑娘八姑娘好,喬姑娘好。”
“還真是白露啊。”裴珂笑道,“盈姐姐方才一眼就認出你來了,你這會兒進園子乾什麼?”
“我回公子院中取東西去。”裴觀雖單住在留雲山房內,但園中還是有他的院子的,白露這麼說倒也挑不出錯來。
喬盈娘卻知,白露也是來看裴珠的“嬌客”的。
喬盈娘知白露,白露也明白喬盈娘,二人連目光相碰,又彆開。
裴珂叫住白露問:“你知不知道七姐姐哪兒來這麼多銀子辦宴席?”
“我們公子昨兒回來,聽說今兒七姑娘要請客,差我給送了銀子去。”白露規規矩矩答道,這本來就是公子疼愛妹妹,是件好事。
喬盈娘聽見,搖著扇子的手一頓,裴六郎特意給妹妹送銀子請林家女?
裴珂道:“就為了請林家女?這是給了多少銀子啊?”這樣的席麵,她們幾個人一起攢局請客都沒這麼豐盛過。
那幾道功夫肉菜還好說,單是那道冬瓜脯,非得用幾隻野雞吊湯頭才能做出鮮味兒來的。
白露聽了,心底愕然,怎麼又是林家?
裴八姑娘話音還落,喬盈娘與白露的目光都往船塢看去。
就聽船塢中傳出陣陣笑聲來。
阿寶正在跟裴珠說她給她爹做的半麵荷包:“反正荷包掛在身上也隻有半邊露在外頭,沒花的半麵要是露出來,彆人也隻當是素麵荷包。”,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