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小跑著回到屋中,分明一身寒氣,臉卻紅撲撲的。
戥子問:“是什麼好事兒?”
阿寶搖搖頭,那點不痛快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伸頭看一眼燕草寫的嫁妝單,又坐回榻上去。
結香端進來一盤橘子,擺幾個在暖爐的銅絲罩上,暖一暖再吃。
阿寶不用這些,她抓一個剝了往嘴裡扔,吃了桃酥又吃橘子,睡前又喝上一碗五白羹。來京城時膚色還微黑,大半年養下來,白了許多。
穿著寢衣往暖被裡一鑽,腮邊笑意便沒淡下去過。
今兒還是戥子守夜,看她躺下,燕草擱下筆,螺兒放下針,結香揣上幾個烘橘子退了出去。
三人擠在一間屋裡,這樣用的炭少,睡得還更暖和些。
螺兒給兩個姐姐灌上湯婆子塞到被中,結香剝了橘子也塞一個到螺兒嘴裡:“咱們姑娘福氣真是大,有樁這麼好的親事。”
螺兒嚼著橘子,點了點頭。
阿寶屋裡燒的就是尋常的炭,得挪遠些,還得開著窗戶縫兒才能不被煙嗆著。戥子也給她灌了個湯婆子,被阿寶踢出被子。
“我熱乎著呢,你自己用罷。”軟枕一墊,闔上眼睛。
戥子問她:“你說裴家的月例得有多少?一個月八百錢?一季兩身衣裳?鞋子呢,發不發鞋?”
阿寶先還答應她幾句,等她越問越細,阿寶打了個哈欠:“人家都是寅吃卯糧,你倒好,恨不得把後年的錢都攢起來。”
戥子嘿嘿一笑,她那小錢箱已經滿滿的了,到年底發了賞錢她就有八千文錢,她天天跑帳房,專等著銅錢值錢的時候拿出去換成碎銀子。
今年還得了件兔毛衣裳,雖是雜色的,戥子也好好收進她的衣裳箱子裡,等天兒再冷一些的時候穿。
戥子心裡還在盤算呢,就聽阿寶呼吸慢下來,才這麼會兒功夫,她就睡著了,還真是一點不知道發愁。
阿寶睡夢中聽見個熟悉的聲音,正在堂前說著什麼。
“五百畝水田,三十間鋪子……還有這些花緞宮紗,都是一樣的樟木箱子……”
是陳媽媽的聲音!
阿寶聽得糊裡糊塗的,她分明拒了沒有要啊,怎麼又在報這些名目?
隔著紗屏,看不真切,她想繞
到紗屏前去,可身子一動不動。
“親家太太想得周到。”是紅姨的聲音,聽上去不像是不高興,可也不像是在高興。
紅姨將人送走,長長歎了口氣,回身喚她:“出來罷,你都聽見了罷?”眼前這層紗,這才被挑開。
夢中的她緩緩走出去,坐到紅姨身邊。
抬眼看去,臉色焦枯焦枯的,人瘦了許多,怎麼比剛進京的時候還要憔悴。
紅姨又歎口氣:“是體麵人家,連這個都替你想到了,咱們該低頭時就低頭,總好過……”總好過什麼?阿寶很想知道,紅姨卻沒說下去。
阿寶張張嘴,嘴裡說出來的,卻不是她想說的話。
“紅姨,我不想嫁……”
連聲音都不對勁,她怎麼會用這種聲調說話?
紅姨眼眶一紅,眼淚滾出來,一把伸手摟住她:“我知道我知道,可這……這就是老天爺派給咱們家的救兵!不嫁這家,難道真嫁給那姓崔的?齊王府親事,不好退。”
“你爹你哥都替你打聽過了,裴家的六郎學問也好,人生得也好。”陶英紅細細哄她,“那裴家的夫人見了你一回,這這麼喜歡你,要跟咱們家結親,多好的事兒啊!”
阿寶搖了搖頭:“那都是唬人的。”她可不信就憑那一麵,裴家就會向她們家提親。
陶英紅也不信,可她又不敢不相信,能想的法子都想過了,能開的口都開了,可就是沒轍。
要不是裴家悶頭撞上來,齊王府的親事,就隻能答應。“裴家夫人,要是不喜歡你,怎麼會想著替你補嫁妝呢?你看看這些東西。”把嫁妝單子拿給她瞧。
水晶的爐瓶三事,瑪瑙的碗碟……
阿寶仔細看了看,上麵沒有宮中禦賜的首飾花緞,也沒有金鞭。
對了,這是裴家補貼她的,自然沒有這些,她張嘴還想問她的金鞭子在不在,可說出口的卻是:“那衛家呢?”
她怎麼會問起衛家?
說到衛家,紅姨反而不哭了,她把眼淚一抹,摸摸阿寶的頭:“忘了罷,咱們往後跟衛家橋是橋,路是路,再不相乾。”
阿寶眼前閃過一張臉,好像是衛三的臉,她倏地醒來。
明明夢中並沒有什麼可怕的情境,卻偏偏心口悶得慌,好似做了噩夢,不住喘氣。
把戥子吵醒了,戥子睜開眼睛:“怎麼了?魘著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打個哈欠,含含混混問,“你這是夢見什麼了?”
最近彈窗厲害,可點擊下載,避免彈窗:,,.,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