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草安心下來,隻要戥子沒這個想頭就好。
她調了蜜水,送茶果去書房。
阿寶已然抄了大半本,字跡說不上秀麗,但端正有力,她突然問燕草:“你原來在書房,做這些麼?”
書房裡隻有她們主仆二人,燕草搖頭:“不曾,我隻打點人情往來的禮單,或是抄抄古書,收羅些宋人的食譜茶譜。”
怪不得燕草做的菜,有許多連珠兒也沒吃過。
“這東西看不得麼?”
燕草微怔:“倒也不是看不得,隻是……”隻是女人家不會特意去看,真想看,花幾個錢也就買到了。
“姑娘要是想看,每五日買一份回來就是。”就讓決明去,就說是買點心,藏在袖子裡帶回來。
阿寶不想偷偷摸摸看,她想光明正大看,還得看出門道來。
阿寶貝齒輕咬筆杆子,歪著腦袋看了燕草一眼,這模樣一看就是在打什麼主意。
燕草指尖一縮:“姑娘?”
“那你知道許多好素食了?”
燕草微微點頭,要論吃,她之前那位公子稱第二,杭城無人敢稱第一,蕭家還有好些私房菜色,她出來之後,一次也沒做過。
“那你去廚房,備幾道精致的小菜,我中午就要用。”
燕草不知阿寶要做什麼,但她依言去了廚房,讓灶上娘子買一簍鮮筍子,一淺籃子的山菇。
“再買一把菊苗菜或是柳葉韭來。”
灶上娘子應聲,燕草催促:“快著些,姑娘中午就要。”
阿寶整整抄了一上午,將這幾年關於遼東的邸報全抄了下來,眼看燕草提了食盒過來,她嘴角微翹,去了正房。
裴觀等了她一上午,終於等到她進門:“這麼快就抄完了?”
“抄完了。”遼東幾個州,她都能數出來了,往後她給阿爹寫信,除了日常衣食,也能說出些有用的來。
這事兒豈不比家裡有多少仆婦要裁夏衣有意思得多。
阿寶親自動手,接過燕草手裡的食盒,掀開盒蓋兒,把裡麵的小菜一道一道取出來,擺在桌上。
裴觀訝然,倒少見她做這類事。
阿寶一盤盤擺完,請裴觀來用:“夫君,請坐。”
裴觀剛要站起來,聽見夫君兩個字,差點兒又坐下來。
戥子本來是站在簾外的,聽得頭皮發麻,似有跳蚤鑽到她頭發裡,趕緊退了出去。隻有燕草狀若未聞,立在桌邊侍候碗筷。
阿寶說完一句,自己差點笑出聲,但她咬牙忍住。
裴觀驚疑難定,坐到桌邊還時不時掃她一眼,再看一眼桌上的小菜,一瞧就知是燕草親手做的,不是林家廚房的手藝。
柳葉韭,煿金筍,菊苗兜還有山家三脆,有色有香有詩。
這般雅致是想求他辦事?
“說罷。”裴觀問,“你想乾什麼?”
“我想看以前的邸報,還想跟你學,怎麼抄邸報。”阿寶給他夾了個菊苗兜,用粉澄皮子裹著的嫩煎菊苗,裡麵還有炒過的雞蛋碎,每隻裹成三角狀,翠綠金黃隱隱從皮子裡透出來。
“你……想學著當文書筆吏?”這便是文書的活兒,青書鬆煙都是慢慢練出來的,有時一條邸報事關多地,要多處收錄。
裴觀沉吟片刻,倒也不是不行,總比天天讓她來書房練字要強些。
她看得多了,兩人能說的話也更多。
“可以,你既然是拜師,那總得有個拜師禮罷。”裴觀心裡應了,口上還要討些彩頭。
“什麼呢?”
“你給我,做個荷包,也不必多精致,隻要是個荷包就行。”彆人家的丈夫都有荷包扇套,隻有他,除了一雙鞋子,什麼都還沒有。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可不許賴!”
“絕不賴。”
燕草笑盈盈退了出去。
阿寶看裴觀十二分順眼,不住給他夾菜,還耐著性子聽他文縐縐掉書袋。
“這道筍應是兩吃,拖油盤內煿黃金,和米鐺中煮白玉。”應是時間來不及了,燕草這才沒煮玉筍粥。
好吃是好吃,就是素了些,念詩也不能把它變更好吃。
阿寶心中剛這麼想,戥子提著食盒從外麵進來:“衛姑娘給姑娘送了菜來,說是素的,還是她親手做的,請姑娘放心用。”
阿寶還想著那個夢,她一回家就給大妞送了信去。
衛家也知裴家有喪事,熱孝不能登門,月底大妞要出閣,阿寶裴珠皆不能去送嫁。
沒想到大妞會做親手做菜送來給她。
戥子也覺得古怪,這才多久啊,大妞都會下廚房了?
食盒子裡放著一隻小陶甕兒,掀開蓋子裡麵撲鼻的肉香味,阿寶眨眨眼:“這……這不是燉肉?”
底下還襯著青菜,上麵是兩塊東坡肉。
“是用豆腐做的。”老豆腐先過水去豆腥味兒,把一麵煎得金黃起焦,再用調好的素汁燉入味,看著是葷,其實是素。
“這是西太平宮僧人的拿手菜。”裴觀看阿寶不解,告訴她,“陸家的老太太,是常年吃素的行家。”
阿寶刹時懂了,她方才還想嘗嘗,如今一口也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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