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間芳菲四月儘,山寺桃花始盛開。”裴珠眼中閃光,“明兒是不是能看見桃花?”裴府院中自有桃花,但那會兒剛守孝,幾個女孩誰也不敢到園中賞花。
“要是有,就摘些,送給母親姐妹們去。”
裴珠說得急了,低頭咳嗽了一聲,竹月趕緊拿出披帛給她披上:“山腳下也涼,姑娘仔細著了風。”
荼白送上茶:“這是才剛送來的山泉水沏的茶,姑娘嘗嘗。”
裴珠頭回出門玩,眼前見著什麼都是好的,拉著阿寶絮絮說個不住。
“我出門的時候,六姐姐和八妹妹都羨慕我呢。”裴珂自不會說出口,裴瑤哀聲歎氣,扯著裴珠的袖子。
“你可真好,還能出門玩。”她們倆這些日子,被老太太拘著抄佛經,上午去大伯母那兒學管家,倒還能穿過花園玩樂一會兒。
阿寶也沒辦法,她再喜歡裴珂裴瑤,那也是隔房的姐妹,作不了她們的主。
連裴三夫人不能來,也有老太太的原因在,婆母還在吃齋念佛抄經書,兒媳婦哪能出來避暑玩樂。
二人相對一歎,阿寶又歡欣起來:“明兒采了野櫻桃,一半用來泡酒,一半給她們送去。”
裴珠點點頭:“好,那咱們什麼時候去山上?”
“一早,一早就去,你可彆起不來。”阿寶說著湊到裴珠耳邊,“你哥哥說了,等過幾日就在前院擺水宴,到時候,你看一眼那個姓許的。”
裴珠知道總有這一遭,家中姐妹們也都相看過,可她嘴角笑意一淡,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看珠兒這模樣,阿寶咬咬唇。
回去便對戥子道:“萬醫婆開的藥還有幾帖?”
戥子算了算:“還有十來帖,說是這回喝完要再看睡得實不實,若是睡得好,就不開藥了,怎麼?”
“這十來帖,我不想喝了,今兒夜裡,你用酸梅湯,把藥換了。”顏色瞧著差不多,戥子端上來,她一口氣喝儘,再漱口吃糖。
裴六郎看不出來。
戥子微張著嘴:“那姑爺……”姑爺盯得那麼緊,自從被他抓到過一次姑娘偷偷把藥倒掉,就得當著他的麵喝。
“是藥三分毒,我都喝了幾個月了,也不差這十來帖。”
這話也有道理,那藥聞著便酸苦,戥子每天熬藥都被熏得不輕,何況是天天喝藥的阿寶。
“那好!”戥子一點頭,“本也不能天天喝,喝這個苦藥汁子,還不如吃點肉呢。”
阿寶那些夢,有時真,有時又八竿子都挨不著。她先時還信,可嫁給裴觀這些日子,夢裡夢外兩種境地。
上回作夢,夢見紅姨去了,她自夢裡哭到夢外。
醒來就罵自己怎麼竟夢見這些不吉利的東西,老老實實喝藥斷夢。
可看珠兒這樣,阿寶就又想發發夢,說不準能有幾分真呢?
裴觀帶上回禮去蕭思卿的彆院赴宴,蕭思卿在花園水台邊,擺了滿桌鰣魚櫻筍,隻隻碟子都清疏精巧。
他麵前一盞櫻桃酒,請裴觀坐下,知道裴觀這人是絕不會違背守孝規矩的。
讓人沏茶來:“去,剪一朵荷花來。”
隨手一指水中的荷花:“先剪紮綠綢的。”竟是用荷花熏茶葉,取荷花清香味,還對裴觀道,“我熏了好茶葉,剪些給裴兄送去。”
將好茶葉灌進荷花花苞中,用彩綢紮進花口,三宿三曬,等香氣熏入茶內,剪下荷花莖,就用這荷花花包當作盛茶器贈人。
這等風流雅事,裴觀並不為所動:“多謝。”
蕭思卿一時無言,他望向裴觀:“我來京城之前,聽了裴兄許多流言。”
茶很快泡上送來,用了隻水晶壺,將整朵荷花置於壺低,再用砂壺注進熱水,熱水從頭淋下,浸潤花葉,花瓣次第開放。
不過片刻,花包中的茶葉便飄浮起來,粉荷花瓣也被熱水浸泡,失了花色。
這花,這茶器,隻有須臾的美。
裴觀啜飲一口:“既是流言,便不足為信。”
蕭思卿笑了,他想起那些流言,說裴觀不得已要娶一位馬伕的女兒。他當時便嗟歎,原來他們從前差不多,如今也差不多。
隻沒想到,裴觀與新婚妻子,如此相得。
家裡硬塞給他的,他還能如此珍愛。
這人生在世上,究竟有何趣味。
“你真是我生平所見,最假最無趣的人。”蕭思卿薄飲了幾杯,略帶醉意。
裴觀手執杯盞:“蕭兄交淺言深了,但我們,彼此彼此。”
蕭思卿還待說些什麼,一個長隨跑進來報信:“少爺!有信兒了!”
他倏地立起,撞杯翻碟,身邊的管家一把扶住蕭思卿。
“是不是她?”
裴觀擱下茶盞,就見那個扶住蕭思卿的管事嘴唇不住顫動。
心下了然,這就是燕草的爹了。
再看蕭思卿,醉中失態,頗有癲狂之意。
這人,莫不是瘋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