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丫頭分明聽出來他們在說什麼,個個都假裝聽不懂。
阿寶一把鬆開手:“好,三天就三天。”
裴觀喝了口粥,意有所指:“隔壁的那位,沒回來便罷,要是回來,必要來湊這個熱鬨的。”
這意思就是那天讓燕草躲著點兒。
阿寶噘噘嘴,姓蕭的煩死人了,就讓他滿京城去找,處處落空才好呢!
這三日裡,阿寶天天帶裴珠上山去。
“去歲秋獵,已然見過山景,沒想到夏日裡會這麼不同。”裴珠撿了許多石頭樹葉,還摘了好些野花野草。
阿寶看她摘了一叢叢小花,直笑個不住。
裴珠不解,舉著那叢花說:“這花雖小些,也有野趣,拿回去插在陶罐花觚,都很相宜。”
她越是說,阿寶越是笑。
珠兒眉尖一蹙:“嫂嫂在笑什麼?”
還是戥子說破:“七姑娘,這花是喂豬喂馬的,鄉下人家上山割豬草時,就有這些花。”也就是七姑娘,拿這東西當花,還想帶回去插瓶。
裴珠聽了,舉著那花細看,一時忍耐不住,也笑起來。
笑完又道:“那又怎麼,在我手裡,它就是插瓶的。”還非得取個貴重的梅瓶,把這叢野花插上。
裴珠還真讓竹月從箱中找出一隻青瓷器膽梅瓶來,將那把野花插在其間,擺在山水條案上,又將她從溪邊撿來的青苔石頭擺上。
“也不必鬆竹梅,這才是真清供呢。”
戥子送點心去時瞧見了,回來就學給阿寶聽:“七姑娘還真插上了,這也能供,那南瓜蘿卜是不是都能供了?”
這話,她在七姑娘屋外問過荼白,荼白剛要說她,被裴珠聽見。
隔窗輕聲道:“我怎麼沒想著,明兒就挑幾個水蘿卜來。”
阿寶房中也有清供,不獨阿寶,就連燕草房裡也會插上支蘭草,可那也不能插豬草啊。
燕草幾日不邁門邊,隻在房中養“腳傷”,摸著繡繃紮花,聽見戥子當稀罕事說來給她聽時,停下針線,讚道:“必是很美的。”
戥子不明白,隨處可見的豬草,插到瓶中便美了?
等詩會那天,阿寶靈機一動,讓螺兒去她屋裡借梅瓶:“我們少夫人說要青瓷,前頭少個花器。”
出來得著急,這些東西帶的不全,也隻有裴珠這兒器具細致,樣樣都想到了。
“拿去罷。”也擺了兩天,明兒再去山上,采些旁的來供。
螺兒抱著梅瓶,交給決明,由決明把這瓶“豬草”擺到案上。
蕭思卿也來了。
那天他急著回城去,送了一幅古畫到崔家。崔顯並不懂畫,但他身邊有人懂,一開卷軸,看那筆勢落款,便知是真跡。
這麼一幅畫二三千金也難得。
崔顯沒想到蕭思卿會主動來結交他,立時下帖相請。
崔顯問他:“蕭兄有何事,但說無妨。”兩人素不相識,這麼重的禮,自然是有事相求了。
蕭思卿知道那畫的份量,不論崔顯是留下,還是送給齊王裝點門麵,都用得上。
“我想用這畫,跟崔長史換一個女子。”
崔顯眉梢微挑:“哦?是哪個女子?”他府中姬妾甚多,豢養的美婢數不勝數,環肥燕瘦各有秋千。
但蕭思卿的名字,崔顯是聽過的,他並不好色,怎麼舍得用這麼一幅古畫來換個女人。
待蕭思卿說出姓名,崔顯立時讓人去找:“若還在府中,小轎跟你去,若不在府中,我必設法替你尋回來。”
那個叫青蘿的丫環一出來。
蕭思卿大失所望。
崔顯問:“怎麼?不是她?”
“不是。”說完便立起來要走,那幅畫,也沒有要回去的打算。
“蕭兄贈畫,我自當出力,蕭兄放心,我在京城裡也能打聽些事。”
蕭思卿雖沒指望崔顯,但依舊將樣貌姓名說了:“寫詩作畫調香製墨,無一不精……她……”
崔顯看他模樣,伸手拍拍他的肩:“蕭兄至情至性。”
待請他飲酒,蕭思卿又不肯,他實瞧不上崔顯這種人,留下古畫,結個善緣。又許諾若是阿蘿真被他找到,必重金相贈。
好容易尋到的線索,又斷了。
蕭思卿歪在竹椅上,詩會還沒開始,他便喝得半醉。眼見小僮兒抱了瓶是花非花的東西過來,他此時看什麼都不順眼,醉中道:“這種東西也供出來?”
蕭思卿聲名在外,請來的客人都知道他的名聲,一樣東西,他說俗便俗了,他說雅便是雅。
全無標準,隻憑喜怒。
高興時誇上天,厭煩時又貶下地。待要駁他罷,又沒他能言善道,再刁鑽的東西,他總都能從古書古籍中找出來駁倒你。
是以他如此說,並無人理會他。
當他是醉鬼,都繞開他坐。
隻有許知遠,在座中道:“我倒覺得這花插瓶頗有意趣。”
兩人一個隻憑喜惡作兩舌,一個從不妄言綺語。
裴觀坐在上首,飲得口茶,遙遙舉杯。
諸人便也紛紛舉杯。
阿寶死拉著珠兒藏在小樓裡,看裴觀舉杯,知道是衝著她們舉的,問珠兒:“怎樣?”,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