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竹葉有低頭葉梅無仰麵花...)(1 / 2)

嫁娶不須啼 懷愫 6857 字 5個月前

金祿跟齊王辦案,連日來也見得多了。

剛進來的人,個個都鐵骨錚錚,誰也不肯供出同儕。餓上幾頓冷個幾天,也都還能撐得住讀書人的風骨。

可隻要動起鞭子刑具,服軟的十之五六,管他是連襟還是四鄰,是沾親還是帶舊一概不管了,個個都盼著多供一個人,就能少受點罪。

他有兩套法子,一套是對付那些一來就下獄的,一套是對付裴觀這種,還給幾分薄麵的。

既然主子特意吩咐了,那便讓探花郎先過兩天好日子。

裴觀等了許久,也沒等到隔牆人的動靜,夜一深,絲絲寒風從屋中各處的縫隙鑽進來,吹得桌上燭火明明滅滅。

裴觀起身,將窗戶抵牢些,依舊有風從窗紙縫隙中灌進來。他搓搓手,緊了緊鬥蓬。

金祿嘴上是說給他添炭盆,哪裡有好炭火用,尋常黑炭反起濃煙,熱不了屋子還得開窗戶透氣兒。

裴觀乾脆不用,他搓手動筆,用還帶餘溫的茶水研墨,在紙上落墨。

寫上幾筆便墨意乾澀,隻得不住嗬氣,再倒茶水續墨,寫得十幾頁紙。忽聽見窗外一聲響動,裴觀走到窗邊,打開一條窗縫。

四鄰的燈火都熄了,他便也“入鄉隨俗”,手執燈盞到床前預備睡下。

說是床,就是兩張條凳搭了一塊木板,上麵薄薄一層被褥罷了。

裴觀確是生在富貴窩,長在金銀鄉,但他上輩子下過獄,牢裡的草席都睡過,能有這麼塊板子,就比牢裡要舒服得多了。

他將椅子挪到桌邊,暫作床前桌,把油燈擺在上頭。

鋪開被子,解下鬥蓬,鬥蓬倒比被褥還軟和保暖。

和衣而臥,身上竟也不覺得有多冷。再睡了一會兒,竟覺得熱起來。將鬥蓬掀開,細一思忖,原是阿寶給他袍子裡頭夾的羊皮起了作用。

這幾日天一直陰惻惻的,似有雨雪,要是沒這件夾羊皮的袍子頂著,到夜裡還不知怎麼過。

外頭雨聲瀝瀝,秋風夾著水氣寒氣吹進來,將裴觀凍醒。他把鬥蓬往身上一蓋,倒還能忍得下去。

眼才闔上,先聽見外頭喧嘩聲,跟著滿院火光。

裴觀摸黑爬起,從窗縫中瞧見幾個皂隸架著人進院門,金祿走在前頭罵罵咧咧:“好日子不過,早些說了,何必去苦牢受罪吃冷風。”

也不知那人招認出什麼,不光換了屋子,還請了大夫。

院中人必也在瞧這場“熱鬨”,這場下馬威,大約是個整個院裡的人預備的。

天一亮,皂隸來給裴觀送早食,一碗稠粥,一碟醬瓜。

不多時,金祿來了,他臉上帶笑:“昨兒夜裡沒嚇著裴大人罷?那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地方不肯呆著,真關到那裡頭,可沒好果子吃。”

他終於開口問道:“究竟是為何事將裴某叫來?這沒頭沒尾,實在讓人納罕。”

金祿笑了,心想下馬威有用,探花郎麵上裝得再鎮定,心裡也還是害怕,他賣了個好:“裴大人可聽說過《正氣集》?”

金祿心想,這人既不承認知道,也不說不知道,倒要打點精神套他的話。

“裴大人若看過這書,就知道裡頭文章大大不妥,很有些犯了大忌諱的東西,我主子得了旨意,徹查此事。”

“還有這等事?”

金祿耐著性子作答:“可不是!查抄出來的都堆在衙門堂中,全是罪證,裴大人府上可沒這等犯上作亂的東西罷?”

金祿說到查抄,裴觀心中微驚,難道齊王已經派人去家裡查抄?

阿寶膽子還大些,母親妹妹怎辦?早知就讓阿寶趕緊挪到後宅中,她住在留雲山房,那些皂隸可彆衝撞了她。

再看金祿的眼神,裴觀心神略定。

他緩緩搖頭:“這與我就更不相乾了,莫不是你主人弄錯了罷?”

金祿笑了:“既然請裴大人來,就有請裴大人來的道理,有人說裴大人與這事有些關聯。我們主人也覺著定是弄錯了,要不然怎麼彆人在牢裡關著,您能在屋裡歇著呢。”

裴觀覺得問得差不多了:“你主人是?”

“齊王殿下。”金祿一麵說還一麵兩手搭起舉高,以示尊敬。

“那就請稟報齊王殿下,請他徹查,裴某與此事絕無半點乾係。”裴觀故意露出意外的表情,“況且,裴某也還有彆的事要忙。”

裴觀正在守孝,除了寫寫諫言,還能有什麼事忙?

金祿瞥一眼桌麵,桌上除了空碗,隻有白紙和凍成鐵掃把的狼毫筆。

昨兒探子在窗邊分明瞧見他伏案書寫,那些紙是燒了不成?心裡這麼想,目光便四處搜尋。

難不成,他還能藏在枕頭被子裡?

金祿一無所獲,轉身要走之時,這才看見他找那些紙,都在窗戶上糊著!兩麵窗戶幾乎糊滿了!

金祿立時轉身笑道:“底下人真是不會辦事,怎麼撿個漏了風的屋子給裴大人住,我就這叫人拿厚窗紙來,把這窗重糊一遍。”

“也不必,都已經糊住了。”裴觀飲了口冷茶,他用的是早上送來的半碗稠粥。

“要的要的。”金祿眼見那紙上的墨已經被粥糊了一半,趕緊找了人來換過窗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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