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後不知是誰啐了他一口...)(1 / 2)

嫁娶不須啼 懷愫 7878 字 3個月前

宋家人都在家待罪,景元帝還是給宋述禮留了幾分薄麵。

未捆未綁,隻派人守住了宋府前後門,每日所食所用的菜蔬火炭都由人送到門前,再讓下人抬進去。

裴觀先是彈劾宋祭酒苛待監生致死,這本奏折送上去時,連宋述禮自己看了,都頗不以為然。

他為師長,對學生嚴厲些是盼望著學生們能上進,往後為國家肱骨。

“陳如翰……”這個名字念了兩遍,宋述禮也沒想起來是誰,都已經是十多年前的舊事,他年已老邁,這些瑣事記得不真了。

要麼是個懶惰蟲,要麼就是榆木疙瘩。

說是傷病之下吐血而死,倒似乎是有這麼個人。

宋述禮的門生們自都站在他這邊,說他為了了學生嘔心瀝血,這麼多年來都住在國子監裡,與監生們同寢同食就是明證。

門生們讚他嚴而有愛,又痛罵裴觀以卑誣尊,竟想踩著師長的聲名當青雲梯,十足的小人行徑。

等到揭露宋述禮貪墨的折子呈上去,宋述禮不敢再留在國子監內,告病從國子監回到自家宅中。

上門探病問候的學生依舊,所有人都不相信宋述禮會貪汙。

太子領旨接手此案,先拘了學監學正,重刑之下這二人很快便招認了,他們在學生單子上做手腳,每日都會貪沒學生的椒油錢。

“有時一二人,有時五六人,有時十好幾人,生員多時就多些,生員少時就少些。”

國子監監生最多時人數過五萬,每天十多人的椒油錢,根本不起眼。

就是因為十數年都無人發現,連戶部一歲一查賬都從沒出過問題,這才大著膽子又貪上了火膏銀。

這二人招認了,太子便派人到宋家去查帳。

初進宋府時,詹事府和戶部官員都頗震驚。

外頭傳說的宋述禮為官清廉竟是真的,當官五十載,除了家中這痤宅院是太-祖賞賜之外,家裡少有貴重物品。

堂上花瓶擺件,書房中的文玩三事,都有禮單可查。

要麼是宋述禮得的賞賜,要麼是他生辰時學生們送的禮物,房內掛的畫作倒是名家手筆,但這位名家三十年前也是宋述禮的學生。

一家四代同住在太-祖所賜的宅院裡,原來再寬敞的屋子,住了四代人,也顯得擠擠挨挨的。

人多屋子淺不說,打開宋家的庫房查點,更顯得寒酸。

不說金銀器皿了,連名貴些的成套瓷器都無,家中用的祭器都是尋常的青瓷而已。

宋述禮是國子監祭酒,從四品的官兒,每月俸祿二百一十石,春夏可折成棉布發放,秋冬折成蘇木、胡椒發放。

宋述禮的老妻十分會持家,一半領米布一半領鈔,家裡幾十口人,靠著丈夫兒子們的俸祿,還能頗有盈餘。

各房每兩年添一次新衣,三餐都有定額,不到年節,桌上連葷腥都少見。

宋述禮若是回家來,那他一日食用是一百文錢。

戶部官員初盤帳冊,詹事府的官員就趕緊稟報太子:“這會不會……是弄錯了?錢去了哪兒?”

要不是宋述禮清貧度日了這麼多年,上輩子他貪墨的事豈會無人知曉?

到他死時,景元帝知他隻有一付薄棺,家裡連像樣的葬禮都辦不起。還曾大加讚揚他,特意賜下金銀,讓宋述禮的兒子們能好好安葬他。

宋述禮的兒子們也回鄉守孝,閉門讀書。

太子派人快馬趕到宋述禮的老家,這才查到他在家中置下了五百頃田地。

查到了實據,諸人反而疑惑:“既有田地,那莊上的出息呢?”

戰亂那幾年收成會差些,可他節衣縮食幾十年,貪墨的錢又都買了地,有田地總有出息罷?

“莊子上的出息,又都賣了再買田地……”

諸人麵麵相覷:“天底下竟有這種人?坐擁百頃田,日食不過百文?”

這些實據查得差不多,宋述禮又自陳罪狀,兩樣罪證一並呈到景元帝的案前。

最後查實貪墨的銀子總計是七萬三千八百兩。聚沙成塔,集腋成裘,靠這些銀子滾出來的田地,田地和莊子上這麼多年的出息折成現銀,大約四十萬兩。

比初估的五十萬少些,但也觸目驚心。

“四十萬兩。”景元帝翻著太子上表的明細,冷哼出聲。

單看宋述禮的在京城的宅院,和他平素衣食,哪能想到他會有這麼厚的家底。

景元帝也問出眾人心中所疑惑的事:“他一日食不過百,貪墨這些錢有什麼用?”

嚴墉思量片刻道:“也許是想告老之後,回鄉打開門便是自己的田地。”連著一片山頭也全是宋家的。

也許是想人生最後的幾年,守著自己的財富過。

究竟為何,無人知道,人都已經死了,想問也問不到了。

景元帝將案卷一放:“人既死了,容他停靈。讓太子擬定罪狀,該怎麼定就怎麼定。”

“是。”嚴墉躬身應承,這就是想瞧瞧太子這差辦得如何。

景元帝容許宋家停靈,但到宋家致祭的人寥寥無幾。

裴觀一早換下官袍,一身素色衣裳往宋家去。

阿寶坐在車上,坐他下車時還替他整了整衣袍:“你去罷,我瞧著。”

“宋家人這樣恨你,你為什麼還非要來?”

裴觀笑了:“一定要來,隻有我來上過香,旁人才敢來致祭。”

阿寶明白了,就看裴觀掀簾下車,到了宋府門前,自有青書上前自報家門,說明裴觀是來拜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