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1 / 2)

幸福樹私人醫院離柳江並不算很遠, 大概兩個小時車程,藺成聿從宋合家裡出去之後就立刻趕去了。

他在車上也沒有光等著,主要是頭一次聽說這間私人醫院,在外名氣不顯, 想來想去, 還是惴惴不安。問了人之後, 得到反饋相當不錯,甚至他在國外找到醫生都知道這地方。

幸福樹本來是國內頂尖富豪圈子弄起來一塊療養院, 後來人也多了, 漸漸擴大成一家盈利私人醫院, 屬於用錢堆起來專業水平。

薑宵那幾個朋友還是有些本事,也十分用心,給他找到這裡。

希望看似越來越大。

他等不及要見薑宵了。

對方還和他說,如果薑宵是在幸福樹得到治療, 那確實是個好消息, 那地方不說最好,但也是板上釘釘頂尖。

而且後續接手也十分如果順利話,病人多活幾年也十分有可能。藺成聿從國外請醫生馬上就到,也是一下飛機就立刻來幸福樹。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他懷揣著這樣令人高興希望見到了柳醫生。

她五十多歲, 亦是白血病方麵專家。

在藺成聿一路衝到自己辦公室之後, 穩重老醫生也被他嚇了一跳。

“藺先生是嗎?宋太太給我打過電話了,”她穩了穩心神,道, “薑宵檔案都在我這裡, 您……”

“檔案我一會兒會看, ”藺成聿下了車之後是跑過來, 他喘著粗氣,但想到一會兒就能見到薑宵,眼睛都是亮,“我想先見見宵宵,他現在怎麼樣?”

柳醫生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這是薑宵什麼人,怎麼會問出這種話來。

“……宋太太沒有和你說嗎?”柳醫生望著他,“薑宵已經去世了,在上個月13號。”

她經曆多了,知道這種時候委婉沒有用,還是直說比較好。

藺成聿刹那間僵在那裡。

他好像在那一刻失去了語言分析能力。

“去世”是什麼意思?薑宵不是在這裡,好好治著病嗎?

在柳醫生眼裡,這個人在聽了這句話就十分安靜。原來是因為跑過來還喘著粗氣,但一下子就沒有動靜了。

好像突然去世人是他一樣。

“……宵宵在哪間病房啊?”藺成聿凝固了一會,而後又開口問道,“他是不是不想見我?”

柳醫生一時沒有回答。

“他不肯見我也沒有關係。但是、但是我給宵宵找了醫生,醫生馬上就來了,接下來、接下來要檢查,還要……好好治病。”藺成聿這幾天一提到薑宵都忍不住掉眼淚,但是現在沒有哭,他就是語無倫次,“醫生和我說過,治療方案,還有成功案例……他說白血病不是絕症,之前、之前有人活了三五年,再堅持下去,說不定以後有新方法,還能治好。

宵宵有救,宵宵會回來,我見不見他都可以,但是醫生、醫生他一定要看看。”

柳醫生聽到這個地方,歎了口氣。

“確實,如果薑宵選擇積極治療方案話,幸福樹這邊能用最好藥最好機器,我至少可以保證他活到今年年底,”柳醫生道,“所謂三五年,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薑宵才三十多歲,身體狀態還是可以。絕症治療程度受患者心態、環境和醫療水平等等影響,地方人民醫院給半年時限隻不過是一個參考平均值,就薑宵能享受到治療條件,絕對不止這個數。

“但是他來醫院之後,隻是想保守治療,”柳醫生道,“化療可以幫他活下去,但是化療和後續手術,都是很痛苦治療過程。薑宵不想這樣,所以……”

那是患者自己選擇,醫院和主治醫生都不能乾擾他。

甚至那也說不上是保守治療,就是臨終關懷。這也有好處,患者死前痛苦被大幅度降低,死也很體麵。

柳醫生把薑宵在醫院記錄又往前遞了遞,那是複製件。宋太太打電話來之後,她就已經準備好了。

“您看看吧,這份也可以帶走,”她道,“節哀。”

藺成聿不接,他直愣愣站在那裡,不知道伸手。

先前話,都是站在醫生專業角度上陳述事實,但是對於薑宵,柳醫生見過這麼多病人,還是對他印象深刻,藺成聿又這幅樣子,她還是忍不住多說幾句。

“他是挺好一個人,”她道,“脾氣性格都很好,也不怨天尤人,照顧他護士都很喜歡他,他很愛笑,看不出是個病人。”

也看不出這個人心裡其實沒有什麼求生欲。

不知道因為為什麼年紀輕輕就不想堅持下去了,可如果真有天堂話,薑宵這樣人應該是上天堂。

“他一個人在這裡住了一個月,也沒讓彆人來探望,我問他為什麼,他說死前分彆是件難受事情,他彼時一定很不好看,讓人覺得悲傷,”柳醫生接著說道,“就安安靜靜來,安安靜靜走了。他希望走了之後關心他人彆太痛苦,藺先生,您應該也是他朋友。逝者已逝,生者還是要活下去。”

柳醫生曾經看到薑宵趁還有力氣時候,一字一句,寫很認真,這些手寫信在他去世之後由醫院轉交給了他想給朋友們,這也是一種告彆。

不過信也沒有寫完,有地址寫不太清楚,也有後來沒有力氣寫了,字跡扭曲,他丟掉之後又被照顧他護工偷偷撿了回來,最後收在柳醫生這裡。

但是尷尬是,柳醫生把那些信拿出來之後,卻發現裡麵沒有一封是給對方。

她以為有一封,但是這個時候仔細一看,信封封麵那個字不是“藺”,是“聞”,那是給彆人,也很遺憾,沒有寫完。

薑宵後來沒有力氣了,他筆畫十分彎曲,錯彆字也多,劃來劃去,字形扭曲,柳醫生都認錯了,怪不得他要丟掉。

既然不是給他,柳醫生轉頭把信件收了起來。

這個人看起來比薑宵那些朋友還要悲傷許多,可他來這樣晚,薑宵竟然也沒什麼東西留給對方。

“……薑宵朋友太多了,”柳醫生找了個解釋,“他很多事情也沒來得及做完。”

電視裡沒追完30340電視劇,擺在那裡沒看完書,薑宵還會織毛線兔子,心血來潮織了五個,第六個就做到一半。

這些早在上個月都被他朋友全部帶走了,沒有一分留給藺成聿。

過了一會兒,藺成聿動了,把柳醫生遞給他病例本接了過去。

他沒敢翻開。

“我不是薑宵朋友,”他開口,“我是……他愛人,我們在一起,已經十五年了。”

他說完這句話,也覺得自己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