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歸一·伍(1 / 2)

大夏曆733年九月,皇帝病危, 召群臣、皇後、諸子皆聚於乾清宮。

滿殿悲戚之音中, 皇帝命心腹太監李安取出一張聖旨,費力抬起眼皮, 眼神在殿中諸人身上掃過。

皇後楚倩兮哭得聲嘶力竭, 心痛難抑, 可謂是在場之人中悲傷之色最真實的。

她的情感並未作偽——任由哪個女人獲得這樣一份全心全意的愛,都不可能不受觸動。更重要的是, 一旦皇帝故去, 太子趙鈺年幼,那些看他們母子倆百般不順眼的宗室和朝臣還不知要怎麼同二人作對呢。

然而她這份悲痛卻不能讓皇帝感同身受, 心中反而更多出了一抹憤恨——過去的自己仿佛一個傀儡一般活著,將這個女人的愛視作最珍貴的寶貝, 直到臨死之際居然才徹底清醒,真可謂天意弄人!

他的目光從楚倩兮身上挪開,向著其他人身上掃去。

群臣掩麵, 幾個皇子公主也站在旁邊默默垂淚,隻有六皇子趙鉞不聲不響站在一邊,表情和以往一樣淡定。

皇帝見此, 非但不氣, 心中反倒升起了幾許愧疚。懷念起自己與曾經那位廢後少年夫妻、相伴多年的感情來。

“……朕不日即將大行,唯有皇後一人教朕惦念難舍,戀棧難分……傳旨:命皇後殉葬,伴朕同遊於地府。”

此言一出, 仿若晴天霹靂。正在痛哭的楚倩兮聲音戛然而止,扭頭不可思議地看向皇帝,表情都幾乎扭曲,足足愣了十幾息,她才驚呼一聲,聲音已經徹底破了音。

“陛下!你不能——”

話未說完,早有準備好的幾個宮人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將之直接拖了出去。

七皇子和三公主也才反應過來,連忙喊了一聲:“母後!”便急急追了出去。

但其他那些朝臣卻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似的,杵在原地一動不動,如同一片木頭樁子。甚至有幾位老臣看向皇帝的眼神之中居然還露出欣慰之色。

這時就聽皇帝繼續用微弱的聲音說道:“太子趙鈺年幼德薄,難堪大任,廢其儲君之位,改封為寧王。”

至於新君人選,皇帝的目光移到了靜靜站在角落裡的蕭妄身上,眾臣也不由隨之看過去。

就見這位六皇子長身玉立,靜靜倚靠在窗邊,側臉氤氳在窗外射進來的暖暖陽光裡模糊不清,隻一雙沉靜冰冷的眼眸向著眾人望來。

·

短短數日之間,京城風雲突變。

皇帝身死,皇後隨之殉葬,太子被廢,原本不起眼的六皇子趙鉞即位成為新君,連同丞相沈抒在內的四位大臣則被先帝任命為輔政大臣。

這位年僅12歲的少帝登基之後似乎還是像從前一樣沉默,並沒有對朝堂政事指手畫腳,反而依舊任由百官各司其職。呈遞上來的奏折按慣例讓四位輔政大臣先行批閱,他自己則隻是在事後再將之過目一遍。

這樣的表現讓眾臣放心不少。

他們不擔心皇帝無能,就擔心皇帝瞎搞,尤其是現在大夏與異族之間的戰爭還在延綿,如果新帝在後方鬨出什麼事端,很可能就會影響戰局,危及到整個大夏江山。

但這樣的放心不過持續了短短半年,新帝就立刻做出了讓群臣瞠目結舌之事——他將手伸到了三大軍團之中,讓原本還聽從朝廷中群臣組建的戰時機製的幾位大將軍突然脫離了百官的掌控,一心一意效忠於新帝一人。

甚至於,這位似乎迫不及待欲要攬權的皇帝立刻就馬不停蹄地將本該在前線指揮的三位大將軍急急召入京城,並帶著三人一同去了國師府。似乎是想要威逼一向不理政事的國師也效忠於自己。

·

走進這座似曾相識的國師府,蕭妄的目光四處打量,儘管院中的一草一木已不是當年的模樣,但那些古舊的建築之上還能看出些許熟悉的痕跡。

國師府裡十分空曠,除了在外守門的幾個人,整個府中沒有一個下人,據說這位國師一心一意清修,不喜嘈雜喧囂。

“一意清修?”

看著眼前這個空曠的庭院,蕭妄唇邊不由露出一抹意味難明的笑容。

他對著麵前的空氣沉聲說道:“國師,還請出來一見吧。”

話音落下,陣陣空間漣漪的波動蕩漾著,蕭妄眼前一片透明的空間突然被打開,一個黑袍人從中走出,在尋常普通人眼中就仿佛在半空之中憑空出現。

全身上下裹著黑袍的國師對著蕭妄行了一禮,聲音略顯沙啞:“見過陛下。”

蕭妄仿佛對他的出場方式沒有半分異議,微笑著將身後的三人拉到國師麵前:“國師不必多禮,我今日來是想帶著三位大將軍與國師見麵,商討一下共禦異族之事。”

說著,他一一介紹道:“這是赤虎軍軍主池威,這是飛狐軍軍主王陌,這是賁武軍軍主北宮離。”

三人向著國師齊齊行了個禮:“……我等也是久仰國師之名了。”

一身黑袍的國師性格似乎並不像自己的外表那麼古怪,反而謙遜地回應道:“哪裡,三位大將軍為我大夏出生入死,才是讓老朽敬佩萬分呐。”

國師將幾人引到正廳坐下,稍微寒暄了幾句,居於上首的蕭妄便直入主題:“國師,故人相見,又何必再藏頭露尾呢?”

說這話時,虛幻的白霧在周圍彌漫,一下子將兩人都拉入了虛幻空間之中,而外界的三位大將軍卻毫無察覺。

國師不慌不忙地看了一眼周圍虛幻的空間,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你是?”

蕭妄翹起嘴角:“我的麵相獨一無二,想必精通相麵察運之數的國師也早該認出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