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天闕8(1 / 2)

深山荒野之中, 一處破敗的山神廟悄然佇立。灰黑色的磚瓦斑駁掉色, 房頂朱紅瓦片處處漏風,原本安置大門的地方隻有一個空空如也的大洞,破舊的窗欞與門檻儘數垮塌,呼呼風雪刮過之時, 哐哐作響。

風雪如刀,席卷天地。這座小廟瑟縮在風雪之中,尤為狼狽。

小廟之中,濃濃的黴味與厚厚的塵灰混雜在一起,其中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古怪餿味,隻是被侵襲而來的風雪所掩蓋。

一尊被厚厚灰塵掩蓋的古舊神像高高置於供桌之後, 因為掉了漆而變得灰一塊白一塊的臉上,被人為描繪的威嚴雙眸牢牢盯著前方, 正對著那破開的大門之處。

絲絲縷縷幽紫的霧氣升騰而起,漸漸將整座神廟包圍, 一方虛幻的維度突然出現,陰森詭異的幽冥陰土在這一刻與人間重疊。

伴隨著一道璀璨的劍光,漆黑的幽冥之門被豁然斬開。

劍光餘勢不減, 自幽冥之門中衝出, 本就破敗的山神廟便在那輝煌的劍光之中轟然崩塌,倒在了漫天風雪之中。

一道白影隨著劍光衝出了幽冥之門, 傲立於風雪之中。

剛剛回到凡間,蕭妄耳畔便傳來了一道罵罵咧咧的聲音。

“我呸!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敢來打擾本座的安眠?!”

一個穿著花花綠綠長袍的矮胖老頭仿佛突然從地裡鑽出來似的, 皺著眉頭大聲嚷嚷起來,說話之間吃進了滿口的風雪,讓他又連續呸了幾口。

好不容易吐出嘴巴裡的雪,矮胖老頭便氣勢洶洶地抬起頭來,一眼便看到了自幽冥之門中衝出的蕭妄。

他一身白衣與風雪相融,眸光卻比風雪還要凜冽,聽見老頭的話轉過身來,幾乎看不出溫度的目光落在對方身上。

老頭下意識僵住身體,直覺瘋狂示警,本要繼續的話一下子被他嚼吧嚼吧吞進了肚子裡。

他臉上肌肉顫動幾下,堆出了無比諂媚又熱切的微笑,那張胖乎乎又紅潤細嫩的臉上滿是殷勤的笑容。

“這位大人,您能來此,小廟真是蓬蓽生輝啊。”連聲恭維著,他抬眼掃過已經徹底崩毀的小廟,又尷尬地補充道,“大人神姿天縱,尊貴天成,我這小廟承受不起您的大福大運之氣……”

蕭妄抬手打斷了他生硬的吹捧,好奇地打量著麵前這個一身花衣、身材矮胖、麵上光滑細嫩無比的矮胖老者,隨口問道:“你是這廟裡的山神?”

矮胖老頭飛快地連連點頭:“是啊是啊,小神已在此地呆了近千年了。”

蕭妄意外地看了一眼眼前這個矮胖的老頭,目光又掃向倒塌在風雪之中的破舊神像,儘管神像已經斑駁不堪,但依舊還是能看出完整之時的威嚴風範,與真正本人的形象實在差距甚遠。

隻能說,當年的百姓實在太過淳樸,在心中將山神的形象無限美化了。

矮胖老頭似乎也看出了蕭妄所想,隻得尷尬一笑,實則內心倒是沒有多少不好意思。

畢竟,他這山神廟雖然曾經風光,如今卻也是落魄潦倒,實在是端不起什麼高冷的架子了。

這年頭,做神仙都要臉皮厚些了。若非由於地理變遷,曾經的良田變成了荒野,附近幾無人煙,他甚至恨不得日日顯靈,放低身段去幫助那些凡民百姓,隻希望多些香火供奉。

可惜,這樣一點小小的心願卻都實現不了……矮胖老頭不由在心中長長歎了一口氣。看來,做神仙不光要臉皮厚些,更是需要不少運氣啊。

蕭妄自然懶得去探究這位落魄山神的心路曆程,他一路破幽冥,入人間,看似瀟灑率性,卻不小心坑了自己一把——如今還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地方呢!

因此,蕭妄直接問道:“這裡是何方地界?距離那北海之濱還有多遠?”

老頭連忙道:“不遠,不遠,大人隻要再往東去一千二百裡就到了。”

說話間,他眼巴巴看著蕭妄,就盼著這位神秘的大人物出手大方些,隨手從指縫裡漏出些賞賜。

蕭妄自然看懂了他的神色,不過他全身上除了剛入手的黃泉戒,就隻有一柄靈劍,簡直堪稱寒酸到了極點。

兩個窮光蛋互相對視,蕭妄內心之中難免升起了絲絲心虛與尷尬,畢竟自己剛剛不小心毀了人家的廟宇,現在彆說賞賜,就連賠償都沒有,未免也太有損逼格了。

突然間,他眸光一亮,有了一個主意。

“你願不願意去鎮守北海之濱,享受海上群島供奉?”

出發之前,他也聽掌教真人提起過,海外群島之中多有凡人修士混居,那些所謂的修仙門派大都是散修出身或是旁門左道之徒,隻會耍弄些在有道全真眼中不入流的手段,卻還常年享受著島上的凡人供奉,作威作福。

如今那些修仙宗門儘數被妖龍撲滅,但凡人卻並沒有死絕,或者說,那條妖龍根本不屑於屠殺凡人,隻不過是因為海外群宗貪圖龍軀,才招惹來一場災禍。

若是讓這位窮困潦倒的山神去海外群島發展,凡人重新得到庇護,這位山神也能獲得香火供奉,可謂一舉兩得。

聞言,矮胖老頭雙眼放光,喜不自勝,但下一瞬就耷拉下腦袋,唉聲歎氣:“多謝大人好意。奈何……小神當年成為此地山神,乃是與天地訂立了契約,若無天庭法旨,實在不敢輕離此地。”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這鬼地方蹉跎近千年之久。

某些所謂的山神水神,不過是天地之間誕生的妖物貪圖凡人供奉,於是自封的野神。就好比自封大將軍的土匪,不受天地認可。那些修道者一旦遇上,往往便將之隨意打殺。

但像他這樣接受了天地敕封的正統山神水神,就好比是皇帝所封的一方縣令或郡守,沒有聖旨下達,怎麼敢輕易離開自己的治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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