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娘子, 你喜歡…喜歡女子嗎?”猶豫了許久,唐槿憋出這麼一句話。
她在前些日子才問?過?這個問?題,當時楚淩月回答的是“不知道。”
係統那時沒有給出任何獎勵, 說明是真話。
那麼現在呢?
楚淩月喜歡女子嗎?
其實唐槿更想問?, 楚淩月喜歡她嗎?
可她似乎不用問?就能?預料到答案,這個女人雖不討厭她,但也談不上喜歡吧。
楚淩月靜靜注視著唐槿, 良久才道?:“阿槿希望我怎麼說。”
唐槿:“…”啊!這個女人能?不能?直率一點?,不要反問?, 不要避而不答。
簡直太讓人緊張了!
“娘子想怎麼回答就怎麼回答?”
反正不管真話還是假話,她可以借助係統判斷。
楚淩月莞爾一笑:“我也不知道?,阿槿可以放開手了嗎?”
許是有一點?喜歡,但又未必是真的喜歡, 所以她不知道?。
唐槿隻留意著係統有沒有播報聲, 一時沒反應過?來,手也不自覺地握緊。
腦海中卻沒有任何聲音響起。
所以,楚淩月現在連喜不喜歡女子都不確定,自然也就談不上喜歡她了。
唐槿慶幸之?餘, 又有點?失落。
慶幸於方才及時改口,沒有問?出那個自取其辱的問?題,至於失落,卻說不清楚是何緣故。
望著眼前好似兀自出神的人,還有愈發握緊的手,楚淩月笑意一頓:“阿槿?”
說話間, 緩緩抽開手。
唐槿卻又攥緊她的手道?:“你想不想知道??”
“嗯?”楚淩月微怔, 知道?什?麼?
唐槿深吸一口氣,稍稍湊近, 聲音低緩:“你想不想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不喜歡女子,我有個辦法可以幫你試一下。”
她覺得可以試一下。
她想和?楚淩月試一下。
試一下看有沒有希望,又或是從此死心,不再為此事百轉千回。
她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她想快速地、確切地、早點?知道?答案。
因為唐槿的突然湊近,兩人的距離近到仿若呼吸相融,楚淩月認真盯著唐槿的眼睛。
那雙墨玉般的眸子,在月色下,燦若星辰。
察覺到唐槿逐漸加重的呼吸聲,她眼神閃了閃:“阿槿想怎麼試?”
唐槿手指攥了攥,緊緊握住楚淩月的手,鼓足勇氣道?:“你先閉上眼睛。”
楚淩月蹙了蹙眉,輕輕合上雙眸。
唐槿緩慢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再睜開,腦子裡轟鳴一片,身?子仿佛被定住了一般,除了呼吸和?眨眼睛,再難做出多餘的動作來。
楚淩月疑惑地睜開眼,看到了唐槿過?度緊張的模樣。
她似有所覺一般,輕輕咬了咬唇角,手也再次想抽回。
唐槿順勢鬆手,而後一隻手捂住楚淩月的眼睛,朝著那誘人的唇角壓去。
手掌下,能?感?覺到因為睜眼而眨動的睫毛,輕輕的,癢癢的,仿佛從唐槿的手掌下蹭到了心裡去。
唇上溫溫涼涼,像吃到了一朵雲做的棉花糖,虛幻又柔軟。
唐槿也是趕鴨子上架頭一回,沒有多餘的技巧,隻憑本能?吮/住那令人沉溺的柔/軟,小心又溫柔地試探,不舍得結束。
直到楚淩月猛地偏頭躲開,和?唐槿拉開距離。
房間裡,隻餘彼此努力平複呼吸的喘/氣聲。
唐槿也往後側了側身?子,生怕楚淩月一時羞惱把她踹下床,大?腦在這一刻前所未有地飛速轉動,想靠對話來緩解自己的緊張。
她語速飛快道?:“娘子,你覺得舒服嗎…不是,我是說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如果?不舒服,那就是不喜歡女子。”
楚淩月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開口:“這就是你的辦法。”
這個登徒子,這個…這個人,豈有此理!
唐槿強裝鎮定道?:“對啊,我在書上看到過?,所以想著或許可以幫你分辨一下到底喜歡不喜歡。”
或者說是否排斥,是否反感?……
好吧,她承認自己也有點?私心,若是楚淩月不反感?,接吻的對象又是她,也就意味著不排斥她。
最重要的是,楚淩月方才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躲開,意識到這一點?,唐槿心底有點?不禁雀躍起來。
“娘子?你不反感?方才那般…對嗎?”見楚淩月久久不吭聲,唐槿忍不住開了口。
楚淩月垂眸不語,反感?嗎?應該是沒有的。
不然她也不會在唐槿捂住自己眼睛的時候,選擇了默默順從。
那一刻,她已然清楚地預料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她不知為何忘了躲開。
忘了呼吸,忘了拒絕。
就那麼任由這個人肆意胡來。
就那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跳節奏,就好似被人往心上丟了一串鞭炮。
鞭炮落在心頭,把心炸開一片片,瞬間又拚湊到一起,如此往複,跳動完全失衡。
直到她感?覺到呼吸太過?灼/燙,太過?急/促,才躲開。
躲開後,那陌生的感?覺卻沒有消失,反而逐漸蔓延。
臉頰發熱,耳朵發燙,心跳和?呼吸久久不能?平靜。
“娘子,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長久的沉默,讓唐槿的雀躍消失,心底被失落裹滿。
她記得有句話叫: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溫和?又忐忑的聲音,帶著充滿歉意的語調,似涼風拂過?耳畔,讓楚淩月心跳一窒,她本不想說什?麼反感?與不反感?的話,她不想去說什?麼感?受。
可她又有種強烈的直覺,若此時不說點?什?麼,恐怕她們之?間也就似涼風一般,從此散去。
楚淩月凝眉,這樣的感?覺讓她無端羞惱,卻又茫然無措。
她想到平安縣的那個小飯館,這個人悄悄帶著她躲在後廚裡分吃一塊帶著奶香的糕點?,想到這個人送她的那支桃木簪。
那是她有生以來收到過?最廉價的首飾,卻也是離京以後,這十年裡唯一收到過?的一件首飾。
她又想到自己那次在書房外聽到的話,聽到這個人說隻圖富貴不求真情。
最後,她想到這個人在麵對未知情況時擋在身?前的動作,想到與這個人的一次次牽手,想到方才那陌生又令人心跳怦然的一吻。
一瞬間,過?往種種都湧入腦海,走?馬觀花。
似蜘蛛網一般鋪開,試圖梳理出一個答案。
可最終,她什?麼都沒有說,隻淺淺背過?身?去,略帶迷茫地閉上了眼睛。
她沒有給唐槿答案。
唐槿也就沒有得到答案。
夜深,滿室寂靜。
月亮好似聽到了兩聲不真切的歎息,從雲後探出了腦袋。
次日,兩人幾?乎同時醒來,四目相對間,唐槿率先鬆開胳膊:“對不起,我以後還是去書房睡吧。”
坐起身?,卻冷不丁地被扯住了衣角。
她低頭,看向側躺著的人,看向攥住自己衣角那隻手。
楚淩月倏然鬆手,麵上閃過?一絲局促。
“我們既已成?親,為了方便?,還是暫且不要分房了。”
唐槿驀然睜大?了眼睛:“為何?我是說我習慣不好,睡覺總愛摟著…”
楚淩月抿了抿唇,淡淡打?斷她的話:“不為何,你若不願便?算了。”
說罷,起身?,穿衣出門。
唐槿坐在床上,望著那抹素色身?影消失在視線裡。
難道?是楚淩月沒明白她方才的話?
或者說楚淩月不介意每早醒來被她摟在懷裡?
想到某種可能?,唐槿忙穿衣追了出去。
看到了在小廚房門外正低頭洗漱的楚淩月。
“我願意,娘子,我沒有不願。”
楚淩月身?形一頓,並沒有抬頭。
“咳咳咳,唐槿,你願意什?麼,一大?早的就瞎嚷嚷。”唐老太太走?近,把拐杖一放,舀水洗臉。
“沒什?麼。”唐槿敷衍一聲,老太太來得真不是時候,她都沒聽到楚淩月應聲呢。
於是,在楚淩月洗漱完畢,唐槿站在老太太身?後,又用口型朝楚淩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我願意一起睡。
第72章
楚淩月輕輕點了下頭。
她方才聽到了。
她昨晚也知道答案了, 她不反感不排斥,她喜歡女子,她想?試一試。
哪怕這一試就等於提前埋下了一顆悲傷的種子, 一年半之?期一到, 一切便?都?分崩離析。
但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她想?順著自己的心意,如此才不後悔…
唐槿登時笑開, 眼底仿若盛滿了朝陽,明亮又熱烈。
“你這孩子不趕緊洗臉, 咧著嘴偷笑什麼呢。”唐老太太轉身就?看到了傻笑的倒黴孫女。
唐槿神色一僵:“沒?什麼。”老太太啊,就?是?個燈泡。
眼見楚淩月回了房,唐槿顧不得想?彆的,跟了過去。
房間裡, 楚淩月正坐在梳妝台前梳理自己的長發, 慢條斯理地挽著發髻。
“阿槿有事?”
透過銅鏡,她看到唐槿一直在背後盯著自己,莫名?感到有些不自在。
唐槿看著楚淩月的動作,看著她抬起的手?, 玉指纖纖,皓腕如霜。
“阿槿?”楚淩月熟練地挽好發髻,回過頭來?。
唐槿眨了眨眼,沒?有立時應聲,腦子裡尚且有點亂。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方才那一瞬間竟生出想?把楚淩月攬進懷裡的衝動。
楚淩月看不懂唐槿過於深沉的眼神, 不由走近一些。
“怎麼不說話?”
唐槿深吸一口氣, 試探道:“你為何不想?我?去書房睡?”
這次換楚淩月不吭聲了。
唐槿盯著那沉靜的眉眼,低低道:“楚淩月, 你是?不是?…不反感。”
不反感與她接吻,不反感被她夜夜摟在懷裡。
楚淩月垂眸,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再次陷入沉默。
唐槿又深呼吸一下,向前邁步,試探著伸出手?,輕輕把人摟在懷中。
“楚淩月,我?們試試吧,我?想?我?對你…”
“唐槿,淩月,吃飯啦,快點的。”唐老太太的高?聲呼喊,打斷了唐槿脫口欲出的話。
也打破了才縈繞起幾絲旖旎的氛圍。
楚淩月輕輕把唐槿推開,轉身朝門外走。
唐槿懷抱落空,方才的勇氣也就?散了個乾淨。
哎,老太太這個大燈泡,真是?光芒四射、閃瞎人眼。
她好難啊!
吃過早飯,魏管事照舊問起私房菜。
唐槿隨口道:“今日就?一道鮑魚雞翅煲吧,一鍋五十兩?,分三份賣算二?十兩?一盤。
魏管事挺過之?後鬆了一口氣,不是?他最愛吃的,今天的銀子可以省下了。
就?在這時,有人敲響了樓上?樓的大門。
魏管事不由看向唐槿。
“大家也都?吃好了,趕緊收拾一下,開門迎客吧。”唐槿朝他點點頭,便?看向楚淩月。
除去今日的這鍋鮑魚雞翅煲,這道菜就?隻剩下一鍋了。
那每日一問的問題,有幾日沒?問了。
楚淩月與她對視,淡淡道:“阿槿可是?要我?去小廚房做菜?”
是?這個意思嗎?
“正是?。”唐槿笑開,她跟楚淩月還是?有點默契在的。
兩?人正要往後院走去,卻被人叫住。
“唐掌櫃、楚姑娘,彆來?無恙啊。”原來?敲門的周梟。
“世子殿下。”唐槿與楚淩月對視一眼,打了個招呼。
這個人還真來?了,臉皮夠厚,看來?那一口酒水是?噴少了。
“本世子今日是?來?是?想?跟你們談筆生意,不知何處方便?。”周梟狀似隨意地掃了眼楚淩月,目光落在唐槿臉上?。
唐槿微微挑眉,就?近找了張桌子坐下:“世子請講。”
這裡就?很方便?,眾目睽睽之?下,不怕賊惦記。
周梟皺了皺眉,想?說借一步說話,但留意到唐槿過於冷淡的臉色,又忍了下來?。
他端著笑坐到對麵:“本世子知道楚姑娘一手?私房菜無人能比,恰好臨近年底,皇伯父打算今晚在府中設家宴,我?便?向他舉薦了楚姑娘,皇伯父特意命我?來?請,不知您二?位意下如何?”
唐槿皺了皺眉,這位世子口中的皇伯父,是?那位逍遙王嗎?
楚淩月比她更清楚這些皇家人的關係,便?先一步開口道:“既然是?親王之?命,民婦不敢不從,但我?做菜對環境要求極為嚴苛,且需要專人陪同,恐怕會給王府添麻煩。”
周梟打著逍遙王的旗號來?,自然就?是?不打算讓她們拒絕的。
但她們也不會輕易答應。
唐槿就?更乾脆了,直接道:“我?今晚恐怕沒?有時間,隻能辜負世子的美意了。”
周梟笑笑道:“唐掌櫃既然沒?時間,那楚姑娘總有時間吧,至於楚姑娘的要求,本世子可以保證,絕對讓你滿意。”
他本來?就?隻想?請楚淩月,唐槿去不去並不重要。
唐槿也笑了:“世子可能不清楚,我?娘子口中的需要專人陪同,其中之?一便?是?我?。”
笑話,她才不會答應讓楚淩月一個人去呢。
她甚至都?不打算讓楚淩月去,不僅如此,還要帶上?唐棉,帶上?酒樓裡的所有護衛。
所以,她隻是?其中之?一。
周梟忍怒:“唐掌櫃可能也沒?聽清楚,此事是?我?皇伯父定下的。”
無知賤//民,知道他皇伯父是?什麼人嗎。
逍遙王乃一品親王,整個平蠻州都?是?逍遙王的封地,逍遙王就?是?這裡的天。
可笑,竟然還有人想?跟天作對,簡直不知死活。
唐槿笑容不改:“那就?隻能請逍遙王恕罪了。”
嚇唬誰呢,逍遙王怎麼了,她老鄉還是?皇帝麵前的紅人呢,她和楚淩月來?樓上?樓就?是?照皇命行事。
周梟用力咬了咬牙,視線一轉,看向楚淩月:“楚姑娘也這麼說?”
一介賤//民,不知天高?地厚,他懶得廢話。
但楚淩月曾經?是?相府千金,他就?不信楚淩月也那麼無知。
若這倆人不知死活,他絕對要在皇伯父麵前好好說道一番,讓她們吃不了兜著走。
楚淩月確實不想?得罪逍遙王,也知道若不從,周梟定然會在逍遙王麵前歪曲事實。
而且,她也想?知道她們的敵人是?隻有郡王府,還是?連逍遙王府也在其中。
“能得世子和王爺看重,民婦自不敢托大,隻是?若無阿槿在一旁相助,我?做的菜恐難以讓貴人滿意。”
說話間,她在桌下用腿碰了碰唐槿。
唐槿明白,這是?決定要去了。
不過,楚淩月把問題拋到她身上?是?什麼意思?
周梟不由沉了臉:“那唐掌櫃怎麼說。”
若不是?事關重大,又要防止驚動京城那邊,他才不受這個氣。
唐槿想?了想?,也鬆了口風:“不知王府家宴要宴請幾人,需要幾道菜。”
周梟錯愕了一下,道:“六人,十二?道菜即可。”
皇伯父的正妃早逝,如今府上?隻有一個側妃和兩?個女兒,再加上?他和父王,每年的家宴都?隻有六人。
不過,話題怎麼突然轉到了這兒。
很快他就?明白唐槿問這話的意圖了。
唐槿聞言,麵色為難道:“十二?道菜啊,世子有所不知,我?娘子做菜不僅對食材有極高?的要求,還頗為費時,不然我?們也不會每日隻售三道私房菜了。”
周梟不是?傻子,聽到這裡便?明白了。
“唐掌櫃直說吧,多少銀子?”
“世子哪裡的話,不是?小民不答應,實在是?食材難得,又費時費力…”唐槿說著,在心裡合算了一下,按照私房菜在樓上?樓的價格,十二?道菜要兩?百四十兩?銀子。
不過眼前這位目的不純,自然不能一概而論。
這種心懷叵測的冤大頭,不宰一筆怎麼行呢。
“五百兩?。”周梟目露輕蔑,賤//民就?是?//賤//民,繞這麼大圈子,不就?是?想?多討些銀子嗎。
不過這樣也好,能用銀子解決再簡單不過了。
他就?怕唐槿油鹽不進,既然此人眼裡有銀子,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唐槿眼睛睜大了一瞬,又迅速恢複鎮定:“世子,不是?銀子的問題。”
“一千兩?。”周梟財大氣粗,把價錢翻了一倍。
唐槿呼吸一滯,穩著心神道:“好叫世子知道,這私房菜所需食材都?要提前采買齊備,不知這銀子?”
漫天開價她也會,把銀子丟出來?才算數。
不然她事後去找誰要賬,動輒就?是?郡王親王的,她可不想?去跟皇親國戚掰扯債務。
周梟心生不屑,直接丟出十張百兩?銀票:“唐掌櫃這下總該滿意了吧。”
哼,他的銀子,有命拿未必有命花啊。
唐槿想?也不想?就?把銀票收了起來?,笑容也大了些:“好的,不知王府幾時開宴,貴人們可有什麼忌口的?”
態度轉變之?快,讓周梟心裡更加鄙夷:“沒?什麼忌口的,唐掌櫃這是?有時間了?”
“那當然,什麼要緊事也沒?王府的家宴重要啊。”唐槿絲毫不在意他的眼神,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銀子過不去啊。
“哈哈哈,唐掌櫃真是?個妙人。”周梟大笑幾聲,留下開宴的時間,神清氣爽地離開。
他也要回去好生謀劃一番,說不定今日就?能達成所願了。
唐槿翻了個白眼,妙你個大頭鬼。
旁觀全程的樓上?樓眾人:掌櫃的真厲害。
唐老太太和唐棉:這個世子真是?人傻錢多。
唐槿淡定起身,彎腰牽住楚淩月的手?:“娘子,我?們去小廚房商議一下都?做什麼菜吧。”
楚淩月從容跟上?,來?到小廚房後便?問道:“阿槿是?不是?不打算讓我?同去?”
唐槿握緊她的手?,道:“不錯,今晚還是?讓唐棉替你吧。”
楚淩月抿了抿唇:“也好,你們多加小心。”
她知道事情輕重,眼下也不是?逞能的時候,便?沒?有堅持。
唐槿鬆了一口氣:“那我?們就?來?看看都?準備什麼菜吧。”
她還真怕楚淩月想?以身犯險,雖然小姐妹性格莽撞一些,但至少武藝高?強,現在還不到背水一戰的時候。
楚淩月彎了彎唇:“阿槿想?問什麼?”
兩?人相視而笑,默契自在不言中。
“娘子覺得我?人怎麼樣?”
“阿槿人很好,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叮,獎勵蒜香蜜汁雞翅一鍋】
唐槿笑意頓住,什麼情況?
怎麼隻獎勵了一道菜,那道鮑魚雞翅煲呢,被係統吃了嗎?
第73章
“怎麼了?”楚淩月注意到唐槿麵色有變, 不由心生疑惑,有什麼不對嗎?
難道是這個人憑空變出菜肴的能力失靈了?
但唐槿對此從未明說,似是忌諱著什麼, 楚淩月便也默契地沒有追問過。
怎麼了??
唐槿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之?前百試百靈的問題突然少去了一半獎勵,那?意味著什麼?
她掃了?眼虛空裡的貨架,確定上麵隻多出?來一道菜後, 看向了?楚淩月。
“娘子,你從前叫什麼?”
“我?忘了?。”
【叮, 獎勵蒜蓉龍蝦尾一盤】
這一次,係統的播報聲和獎勵照舊。
迎著楚淩月帶著探究的眼神,唐槿疑惑又震驚,這個女人該不是想法發生了?改變, 從而使兩句謊言變成了?一真一假吧。
“娘子, 你真的覺得我?是個值得托付的人嗎?”
楚淩月似往常一般,語氣平淡道:“對啊。”
【叮,獎勵酒香東坡肉一盤】
唐槿眼神一閃,又問道:“娘子, 你覺得我?人很好?”
詫異的神情,忐忑的語氣,讓楚淩月敏銳地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
從前那?個荒謬的猜測又湧上心頭。
眼前的這個人怕是有洞悉彆人所言是真是假的能力……
她心中一動?,立刻答道:“不覺得。”
【叮,獎勵佛跳牆一壇】
唐槿愣住了?,一為楚淩月的矢口否認, 二為自己?的猜測果然是對的。
這個女人覺得她人還可以, 但並不值得托付……
嗯,心情就挺複雜的。
而麵前的女人平靜又淡然, 好似明白了?所有,又好似一點都不在意。
甚至還貼心地主動?改口配合。
唐槿沉默了?一陣,回過神來:“時間一到,娘子會跟我?和離嗎?”
楚淩月淡定吐出?兩個字:“不會。”
【叮,獎勵黃燜魚翅一盤】
唐槿的心底的複雜淡了?一些,直接沉重起來,嗬嗬。
所以她今天是會錯了?意?
她還以為楚淩月反對分房睡是也想試一試,還以為她們之?間有機會。
好家?夥,到頭來人家?根本沒走心,那?為什麼又不拒絕她的靠近。
想到某種可能,唐槿心裡愈發堵得難受。
“娘子過完年就二十?七歲了?吧?”
楚淩月依舊無比配合:“不是。”
【叮,獎勵紅燒鹿筋一盤】
唐槿嗬嗬,心頭擰著一股氣,不管不顧道:“二十?六七歲的年紀,對床笫之?歡是該好奇了?。”
楚淩月麵色一頓,蹙眉道:“沒有。”
這個人怎麼瞧著有點惱羞成怒,問題也越來越沒有分寸。
【叮,獎清燉肥鴨一隻】
唐槿揚了?揚眉,真不錯,她也很好奇呢。
這個女人不會是想把她當那?啥的工具人吧,所以才沒有拒絕,所以才反對分房,還想用過就丟。
夠狠!
“你這是也信了?丘涼的那?一卦?”
楚淩月抿了?抿唇:“沒信。”
她注意到了?唐槿話裡的“也”字,換言之?,這個人信了?她們之?間的姻緣之?說。
可是為何突然氣鼓鼓的,好似她說錯了?什麼話一樣。
她明明和之?前一樣,很是配合。
【叮,獎勵冰糖燕窩粥一盅】
唐槿直接笑了?,笑中帶氣,便不管不顧地上前一步,湊近道:“所以,你也覺得我?們隻是彼此的一段姻緣?”
認為有過這一段便好,根本不在意長久與否。
這個女人還真是…比她這個現代人還接受良好,也格外看得開?。
顛覆了?她對古代大家?閨秀的刻板印象,倒顯得她保守了?。
兩人的距離挨得極近,堪堪有半拳之?隔,能看到朝陽投撒在彼此的臉上,看到對方唇邊肌/膚上的細微絨毛。
楚淩月微微偏頭,移開?視線:“阿槿便是這樣想的嗎?”
她這一次仍舊沒有忽略唐槿話裡的那?個“也”字。
唐槿輕笑一聲,握住楚淩月的手,把人朝自己?這邊一扯,兩人額頭相抵。
她盯著楚淩月的眼睛,低低道:“我?不僅想,還很想實踐一番,想來也正合娘子的心意,不如今晚就試試,也不辜負這一段良緣。”
楚淩月呼吸一滯,轉瞬又恢複從容,淡定抽開?手,後退兩步。
唐槿卻不依不饒地再次上前,逼近:“怎麼?又不想試了??”
楚淩月望著眼前的人,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湧動?著侵略的意味,幽沉得讓人心驚。
她蹙了?蹙眉,道:“我?所答應的配合裡,不包括這些。”
話趕話說到這裡,兩人各自心有芥蒂,都忘了?來小?廚房的初衷。
一個認為對方不尊重感情,想不負責任地開?始。
一個覺得對方目的不純,脾氣來得莫名?其妙還口無遮攔。
沉沉對視片刻,唐槿退開?,看向了?地麵:“我?若說想試,娘子會拒絕嗎?”
楚淩月看著低頭回避自己?視線的人,心頭微惱,胡言亂語也該有個度。
她握了?握指尖,勉強鎮定道:“不會。”
【叮,獎勵四喜丸子一盤】
唐槿倏然抬眸,她還以為這個女人放得開?呢。
不過也難為了?楚淩月,到這種份上還想著配合答話。
“娘子,其實我?也能處處配合你,包括那?方麵。”
楚淩月驀然沉了?臉,冷冷道:“你…不知所謂。”
話落,她閉了?閉眼睛,轉身打開?門,不再理會唐槿,往外走去?。
唐槿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低頭沉默半晌,她抬頭掃了?眼虛空裡的貨架,菜早就湊齊了?,可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隱隱還有些懊惱,後悔方才的衝動?失言。
就連懷裡那?一千兩銀票帶來的喜悅也散了?個乾淨。
哎!
唐槿長歎一聲,走了?出?去?。
接下?來,兩人之?間都沒有再說過話。
好似有什麼東西隔開?了?她們,你去?書房,我?便在大堂,你去?廚房,我?便回屋,相互避開?。
就連午飯也吃得格外安靜。
後院客廳的飯桌上,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氣氛,唐老太太和唐棉默契地對視一眼,齊齊眨了?眨眼睛。
這小?兩口鬨彆扭了??
誰知道呢,都悶著。
午飯後,唐老太太離開?前朝唐棉投去?一個眼神,又刻意掃了?眼悶不作聲的兩人。
意思是,你問問是什麼情況,老婆子我?就不操心了?。
唐棉見老太太丟過來一個眼神就走了?,隻得用胳膊肘碰了?碰唐槿:“那?個王府家?宴,你跟淩月怎麼打算的?”
唐槿下?意識地看了?楚淩月一眼。
楚淩月恍若未覺一般,小?口喝著茶,並未看過來。
唐槿眼神一黯,思考片刻才道:“傍晚我?們一起去?,你替上我?娘子,再帶上酒樓的那?六個護衛。”
楚淩月在這時開?了?口:“帶上一個酒樓的大廚,再叫上幾個小?二吧。”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多帶幾個自己?人,有備無患。
王府雖不至於直接把所有人都扣下?,因為樓上樓也不會答應。
但該防的還是要防,不可大意。
唐槿聞言,表情鬆快了?些:“就聽娘子的,多帶幾個人。”
楚淩月睨了?她一眼,垂眸不再作聲。
唐槿卻直直望著她,沒有移開?視線。
兩人之?間看似平靜,卻好似醞釀著風雨,看得唐棉如坐針氈。
“那?什麼,你們聊,我?回去?準備一下?。”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她也要跟老太太一樣,啥也不管,照常午睡,養精蓄銳。
這妻妻倆的彆扭,自己?去?解決吧。
唐棉一走,客廳裡便陷入寂靜。
良久,唐槿主動?給楚淩月添了?杯茶:“抱歉,上午那?會兒,是我?冒犯了?。”
“此去?王府,多加小?心。”楚淩月淡淡應了?一聲,看著桌子上的茶盞,並沒有接這個話茬。
唐槿雖言語無狀,卻也確確實實讓她的心亂了?亂。
亂得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應當,又是否再繼續……
唐槿低下?頭,而後深呼一口氣道:“楚淩月,我?是認真的,丘涼也算出?我?們之?間有姻緣,所以…”
“唐槿,我?不想談此事。”楚淩月開?口打斷了?唐槿,她是信丘涼的話,丘涼貴為欽天監正四品監正,一向算無遺漏,連皇帝都對其頗為信賴。
她自然不懷疑丘涼所算之?事的準確性。
可姻緣一事,要看感情,看彼此心意,看自身選擇。
她此刻也想明白了?,有些事強求不來,更不可貿然去?試,不如順其自然。
唐槿一怔,喃喃道:“你又不信了?嗎?”
楚淩月深深地看著唐槿,緩緩道:“求人尋卦,不如問自己?。”
她們之?間縱使有姻緣,也該是水到渠成,而不是因為丘涼的話。
若沒有緣分,隻衝著外在原因而去?,那?樣得來的姻緣,她寧可不要。
唐槿恍惚片刻,隱隱明白了?。
“我?懂你的意思了?。”
說出?這麼一句話,她心裡忽然開?闊起來。
楚淩月說得對,感情的事不可強求,但該試的還得試,若她們都不主動?,原有的緣分也會溜走。
存著這樣的想法,臨出?發前,唐槿等蒙著麵紗假扮楚淩月的唐棉上了?馬車,便大步朝往回走。
屋裡,楚淩月正坐在桌前,以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什麼。
看到唐槿,她便站了?起來:“怎麼了??”
這個人該出?發了?,而她在唐槿回來之?前,為了?防止走漏消息要一直待在房中,不可露麵。
唐槿三?兩步走到她麵前,伸手把人摟在懷裡。
楚淩月身子一僵,沒有躲開?。
唐槿登時來了?勇氣,用力收緊胳膊:“我?去?了?。”
“嗯。”
唐槿深呼吸兩下?,低頭,唇角輕點懷裡人的額頭一下?,不等楚淩月反應過來,便倉皇轉身,腳步飛快地衝出?門去?。
砰!
因為緊張,門被大力關上。
唐槿無聲揚了?揚唇,神清氣爽地上了?馬車:“走,去?逍遙王府。”
桌前,楚淩月怔怔呆站片刻,抬手摸了?摸額頭,麵頰隱隱發燙,這個人…當真懂她的意思了?嗎……
第74章
暮色四合, 馬車來到逍遙王府外。
兩道皇家暗衛的身影藏在暗處,兩兄弟對視一眼,甲一仍在後?麵跟著, 甲二先進了王府, 觀察情況。
馬車一停,唐槿率先下了車,而後?轉身?, 朝蒙著麵紗的唐棉伸出手。
“娘子,我扶著你。”
被小姐妹叫了這?麼一聲娘子, 唐棉頓時全身?起雞皮疙瘩,就很不適應。
“有勞阿槿。”
嬌滴滴的聲音落在唐槿耳中,差點沒?忍住把?唐棉的手甩開。
小姐妹這?嗓子也夾得太做作了,聽得她頭皮發麻。
王府的管家應是提前接到了吩咐, 溫和有禮地引她們一行人去了偏院, 看著像是臨時給?她們空出來的,也完全按照唐槿的要求,沒?有派人過來幫忙。
隻是,管家安排妥當後?並?沒?有走, 而是看向了唐槿:“這?位可是唐掌櫃,不知能否借一步說?話?”
唐槿並?沒?有直接跟他?走:“閣下有什麼話,在這?裡講便可。”
“在下姓白,唐掌櫃可是平安縣唐家村人士,姓唐名槿,今年二十, 生辰是立夏之日。”白管家打量著唐槿。
聽到他?這?番話, 唐槿心?裡感到一絲不適:“白管家此?話何意?”
調查她也就算了,怎麼還?當麵對起信息來了, 這?王府的人也太沒?禮數了。
她又?不是犯人。
白管家見狀,笑了笑:“唐掌櫃不要緊張,在下並?沒?有惡意,隻是有人想單獨見你一麵,此?人姓錢。”
說?著,他?拿出一個?錦帕來,遞給?唐槿。
唐槿接過來看清上麵的內容,一顆心?登時提了起來。
帕子除了繡著原主的生辰八字,角落裡還?有四個?字:吾女?槿兒。
這?是……
唐槿陡然想起一個?人,那個?在原主十歲那年便不知所蹤,據說?早已改嫁的娘親。
錢氏!
沉默片刻,唐槿緩緩道:“王府家宴結束之前,我不會離開此?院。”
也就是她不會貿然在王府走動,倘若那人真?的是錢氏,可以來見她。
白管家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唐掌櫃稍候。”
白管家一走,唐棉便問道:“誰想見你?”
唐槿將帕子遞了過去:“可能是我娘。”
原主的爹是在原主十歲那年春天病逝的,同年秋天,原主的娘親便離了家。
十歲的孩子已經懂了很多事,對親娘的記憶尤為深刻。
唐槿也從原主記憶裡知道,錢氏嫁到唐家後?沒?幾年,外祖一家便搬離了平安縣。
十歲那年,原主的舅舅聽聞妹夫病逝,便從外地趕回,沒?幾日就說?服錢氏改嫁,此?後?十年裡,錢氏再?也沒?有回過唐家村。
“唐嬸嬸在王府?”唐棉震驚,她跟唐槿同歲,自然也記得小夥伴的娘親。
唐槿點點頭:“或許吧,你們幾個?都去院門外守著。”
院子裡隻留唐棉一人便可,待會唐棉也隻需在廚房外等候,她生生火做做樣子,再?叫人過來端菜就行了。
待錢氏來的時候,唐棉看著盛裝打扮的中年女?子,那一聲“唐嬸嬸”也沒?有叫出口,隻乖巧地守在了廚房門外。
廚房裡,天色才暗下來,燭台已點燃了十數支,亮如白晝。
母女?二人平靜打量著對方。
一個?衣衫素淨,眉眼間尚未脫去少女?意氣。
一個?錦衣華服,雍容端莊,歲月仿佛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
錢氏盯著唐槿那張跟自己有兩三分相似的眉眼,上前兩步,抬起了手,在就要摸到對方發頂的時候,被輕輕躲開。
唐槿偏過頭,沒?有作聲,看原主的娘這?身?打扮,想來這?些年過得也不差,那就好,那就好。
雖然原主十年來從未提起過娘親,似是在跟誰較著勁。
但唐槿卻從原主的記憶裡看到,為人不怎麼樣的原主,一直在盼著改嫁的娘親能過得好。
錢氏歎息般地收回手:“槿兒可是在怪我。”
唐槿搖頭:“不曾。”原主沒?有怪過。
錢氏卻沒?有信:“我知你定然是怪為娘狠心?的,你怪我也是應當的。”
唐槿仍舊還?是那兩個?字:“不曾。”原主從未怪過,她也不會。
錢氏笑笑,看著已經長大成人的女?兒,目露欣慰:“你祖母把?你教得很好,你越來越像你爹了,像你爹好,像他?好。”
似是因為提起了亡夫,她臉上明明笑著,眼底卻掩不下悲切。
唐槿默然無語,不知該說?什麼。
錢氏輕歎一聲,眼神沉了沉:“我來不是為與你相認,咱們母女?的緣分淺,這?輩子是娘欠你,逍遙王府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往後?也莫要再?來了。”
唐槿張了張嘴,想說?她也沒?打算相認,但原主的記憶就在腦海,那無數的思念與期盼,壓抑又?可憐,引得她心?頭酸澀。
“您…這?些年過得好嗎?”
錢氏卻隻回了句:“娘對不起你。”
說?罷,轉身?就走,腳步極快。
直到她走出這?個?院子,眼眶裡強忍的淚水才滾落兩滴。
白管家跟著她身?旁,忍不住道:“王妃您為何不告訴她,這?些年……”
錢氏抬頭看了眼昏沉沉的天,擦去眼角的淚水,麵色恢複平靜:“走吧,她若識趣,便不要理會,她若不識趣,便攔著,隻…莫要傷她。”
白管家點頭,沒?有再?多話,他?的命是王妃救下的,在這?個?王府,他?忠於王爺,但更忠於王妃。
所以在安郡王世子提到唐槿二字時,他?便留心?打聽了一番,確認這?個?唐槿就是王妃的女?兒,這?才告知王妃。
其實王妃這?些年也惦記著女?兒,也曾時常命他?悄悄去打聽關於唐槿的消息,在得知唐槿考中秀才時,亦喜極而泣,從那以後?才放下心?,沒?再?提過。
沒?想到,如今身?份天差地彆的母女?兩人,竟陰差陽錯地相遇在王府。
錢氏肅了肅容,走向前廳。
“母妃,您去哪了?”小郡主周玲瓏一見到錢氏,便撲到了她懷裡。
錢氏拍了拍女?兒的背,笑得溫柔:“玲瓏乖,你父王呢?”
“父王去書房了。”
屋簷上,甲二悄悄離開,與甲一彙合。
“大哥,王府裡沒?什麼異樣。”
“不可疏忽大意。”
甲二想到方才看見的場景,那位王府側妃跟唐槿之間似是不同尋常。
廚房裡,唐槿心?情複雜地歎了歎氣,不明白錢氏為何要現身?這?一麵,又?為何出現在逍遙王府,看地位還?不一般。
很快,王府家宴開始了。
樓上樓的小二一邊唱著菜名一邊把?菜依次放下。
蒜香蜜汁雞翅,蒜泥白肉,蔥油青筍,蛤蜊蒸蛋,黃燜魚翅,紅燒鹿筋,清燉肥鴨,四喜丸子,蒜蓉龍蝦尾,佛跳牆一壇。
最後?一道是冰糖燕窩粥,一盅分盛六碗,約好的十二道菜,葷素搭配,琳琅滿目。
逍遙王是個?麵白的中年男子,蓄著短須,身?材微胖,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
“本王就愛吃佛跳牆,快打開壇子。”
“壇啟葷香飄四鄰,佛聞棄禪跳牆來,奴家也愛吃呢。”錢氏笑笑道。
逍遙王大笑著伸出筷子:“愛妃懂我,咦?樓上樓這?次做得倒是彆有一番滋味。”
“奴家也覺得味道極佳。”錢氏附和。
安郡王父子對視一眼,沒?有搭話。
酒至半場,周梟敬了逍遙王一杯酒,笑道:“皇伯父,侄兒沒?說?錯吧,這?樓上樓新出的私房菜可是一絕。”
逍遙王點點頭:“不錯,白二,看賞。”
白管家點頭:“王爺放心?,賞銀都備好了。”
安郡王這?時起了身?,大著舌頭道:“王兄有所不知,這?私房菜味美,做菜的人更美,那楚淩月雖然嫁了人,但風韻猶存啊。”
此?話一出,席上一靜。
錢氏立時捂住小女?兒的耳朵,語氣明顯不悅道:“王爺,奴家就先帶玲瓏和萱兒退下了。”
逍遙王長女?周萱眼神一閃,卻坐著沒?有動。
逍遙王眉目一沉,拍了拍錢氏的胳膊:“愛妃坐著,今日菜肴甚佳,多吃些。”
隨後?他?看向安郡王,嗬斥道:“老二,你喝多了。”
安郡王一把?年紀了還?被自家兄弟嗬斥,也不覺得尷尬,臉上的笑容更大:“王兄啊,你可知這?菜出自誰手?褚伯光那老兒知道吧,這?菜就是他?的嫡女?褚寧蓮做的,真?是沒?想到啊,昔日的相府千金竟改名換姓嫁給?了一個?鄉野丫頭,還?在樓上樓做起了廚子。”
一說?起褚伯光,逍遙王便皺起了眉:“提那逆賊作甚,你以後?也收斂些,若再?行事荒唐,本王必不饒你。”
從前他?還?是大皇子時,皇位之爭,褚伯光是站在他?這?邊的。
褚伯光被貶後?來到平蠻州落腳,如今又?惹上人命官司的事,他?也有所耳聞。
畢竟李知府把?動靜鬨得那麼大,平蠻州又?是他?的封地,此?事也讓他?麵上無光。
安郡王似是已經醉糊塗了,公?然就摔了杯子:“王兄要怎麼不饒我,我現在無權無勢,就落了個?空頭郡王,找找女?人還?不行了,再?說?了那些女?人都是自願的,就是文安來了,也管不著我找幾個?女?人。”
文安是當今女?帝未繼位之前的公?主封號。
“休得胡言亂語,喝醉了就滾回去,彆在這?裡丟人現眼。”逍遙王麵色一沉,眼裡有了怒意。
安郡王卻潸然淚下,好似很是委屈一般站了起來:“我丟人現眼,王兄好大的威風,我今日還?真?就胡鬨了,來人啊,把?那個?廚子…就是褚伯光他?女?兒給?帶過來。”
“梟兒,扶你父王回去。”逍遙王忍著怒氣,朝周梟道。
周梟連忙起身?:“皇伯父息怒,我父王他?是喝多了,侄兒這?就帶他?回去。”
安郡王腳都站不穩,被兒子強行拖著往外走,嘴裡還?一直嚷嚷:“來人,把?她帶過來,本王見見,好一個?風韻猶存的美嬌娘…”
第75章
逍遙王聽的太陽穴直跳:“老二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錢氏給逍遙王倒了杯酒, 柔聲道:“王爺彆動氣,小心身子。”
話落,她狀似隨意地朝白管家吩咐道:“賞些銀子, 讓人都走吧, 叫上幾個侍衛,好生把人送回樓上樓,莫要再生波折。”
“是。”白管家低頭應了一聲, 剛轉過身便?又被叫住。
“白二,把那女子帶來。”逍遙王不知想到?了什?麼, 吩咐了這麼一句。
白管家?轉過身來,又稱“是”,腳卻沒有?急著?再走。
錢氏麵色僵了僵,強撐笑意道:“王爺這是……”
逍遙王拍了拍她的手背, 安撫道:“本王就?是念及故人, 多給她賞些銀子。”
錢氏卻不領情,狀似吃味地躲開了手:“王爺想見誰就?見誰,奴家?也想看看那曾經的相府千金是怎樣的風韻猶存呢。”
逍遙王笑笑,朝白管家?擺擺手:“命人送回去吧, 多給些賞銀。”
若真是褚伯光之女,被老二盯上,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改日再見。
錢氏卻看穿了他,嗔道:“王爺怕是有?意糊弄我?,想私下裡去見。”
逍遙王無奈扶額,看向長?女:“萱兒, 你?先帶玲瓏回房去。”
周萱沉默起身, 六歲的周玲瓏乖巧地跟著?她。
錢氏幽幽一歎:“萱兒這孩子心思太?重了。”
雖然人人都喚她一聲王妃,但她實際上隻是個側妃, 周萱早逝的生母才是逍遙王名正言順的王妃。
逍遙王把錢氏摟在懷裡,語氣溫和道:“萱兒就?跟她母妃一樣,曆來性子沉悶,凡事順著?她就?是,免得再惹她心生怨懟。”
他的發妻江氏是京城世家?女,十年前來到?平蠻州後便?一病不起,沒出兩年就?去了。
逍遙王雖性子耿直,但並不是傻子。
彼時他雖年少,但也期許過與妻子舉案齊眉,見她總鬱鬱寡歡,還特意去打聽江氏出嫁前是否遭了什?麼變故。
這一打聽才知道,江氏原本就?有?心悅的男子,嫁給他不過是父母之命。
那時的他雖心生惱怒,但更心疼江氏,便?事事順著?江氏,卻沒想到?順出了事來。
離京的前一晚,江氏竟想毒殺於他,好?卷了王府的銀錢跟著?那個男子遠走他鄉。
他本怒不可遏,念及女兒尚且年幼,才忍了下來。
沒想到?江氏被拆穿後反而驚懼過度,自此一病不起,很快便?撒手人寰。
想到?往事,逍遙王不由握住錢氏的手:“本王原以為這輩子遇不到?一心人,沒想到?老天?爺把你?送到?了我?身邊,本王的心小,現如今就?隻裝著?你?一個,我?想見一見那女子,是因為老二今天?故意說的那些話。”
對安郡王的酒量,他還是了解的,不至於幾杯酒下肚就?醉成?那樣。
那就?是有?心說那番話給他聽的,所以他才想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錢氏不由攏緊手指,仍舊不依:“那也不許見,除非帶上奴家?一起見。”
聽她這麼說,逍遙王不僅沒惱,反而心情更好?了:“好?,帶你?一起見,你?這性子啊,真是被本王慣壞了。”
錢氏撇撇嘴:“你?也就?現在慣著?我?,待我?人老珠黃,你?說不定?就?去慣彆人了。”
逍遙王拍著?她的肩,忍俊不禁道:“都八年了,你?見我?多看過哪個女人一眼。”
八年前,他原本以為日子就?那麼一成?不變地過了。
那年春天?,亡妻祭日,他獨自飲酒到?深夜,心頭?煩躁地出府,在外麵轉悠,便?看到?了在路口燒紙錢的錢氏。
麵如縞素的女子神情淒婉,孤孤零零地燒著?紙錢,嘴裡不停說著?對不起,最後竟暈厥過去。
他看得心頭?淒惶,便?把人帶回府,命府醫診治。
沒想到?錢氏醒後卻不願離去,跪在地上求他收留。
“民婦實在是走投無路,求王爺收留,隻需給我?口飯吃便?好?。”
他當時也不知是怎麼了,鬼使?神差地答應下來。
之後卻總不由自主地想起錢氏哀婉的樣子,多番留意之下,夜深人靜時,竟對錢氏魂牽夢縈。
後來啊,他幾番示好?,撇下親王之尊,曆時一年才走進錢氏的心。
一提到?八年,錢氏麵色一頓:“你?是王爺,也就?說這些話哄我?,奴家?雖長?在鄉野,也知皇家?無情。”
逍遙王把錢氏摟在懷裡,皇家?或許無情,但他們周家?人卻偏愛出癡情種,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他無奈笑笑:“本王不跟你?解釋,餘生還那麼長?,愛妃且看著?吧,倒是你?,這麼多年一直不願做正妃,是不是還沒放下。”
沒放下那個讓她深夜在路口燒紙錢說“對不起”的男人。
錢氏抿了抿唇,緩緩道:“我?不做正妃是覺得萱兒心思重,留個正妃之名給她娘親,省得這孩子再鑽了牛角尖。”
逍遙王卻執著?地問道:“你?還沒說有?沒有?放下。”
兩人相守八年,真心換真心,有?些事雖然沒有?提過,但多少有?點顧忌。
可此刻,他想明明白白地聽一回答案。
錢氏坐正身子,不由加重了語氣:“我?這些年雖沒忘了他,但也隻是沒忘了而已,奴家?對王爺的心,王爺還看不到?嗎,作何要問?”
說著?,她突然流下兩行?清淚來。
逍遙王登時慌了,忙給她擦淚,連連哄道:“愛妃彆哭,本王不問了,本王再也不問了…”
這一哄卻不知戳到?了哪裡,錢氏哭了半天?收住聲。
“王爺,奴家?有?件事要跟你?講。”
逍遙王笑著?道:“愛妃慢慢說。”
“其?實奴家?瞞了您,奴家?並非無親無故,奴家?還有?一個女兒,還有?父兄…”錢氏絮絮叨叨地說著?,從她二八年華嫁入唐家?,從她被相公敬重的大哥欺辱,從她向相公哭訴自己的遭遇,從相公自此意誌消沉,從父兄逼她再嫁,從她離家?無處可歸,從她入了王府,從她成?為側妃過上順心日子,直到?今日遇到?女兒。
那些刻意遺忘,有?心避開的過往,仿佛是藏在心口的一個暗瘡,終於被撕開了一個口子……
錢氏一口氣說完,又忍不住落淚:“我?唯一對不起的就?是槿兒,可槿兒偏偏是那個人的孩子,我?…我?對不起她啊。”
逍遙王聽得心頭?一陣沉重,咬牙道:“你?相公該死,你?的父兄也不該認,你?相公的那個大哥最該死,愛妃受苦了。”
他現在一點也不醋了,因為那個男人不配。
自己的妻子被人欺辱了,不想著?給妻子找回公道,反而讓妻子忍著?,既然選擇了讓妻子生下孩子,卻又待女兒不好?,還因此冷落妻子,那樣的男人活得太?窩囊了,不僅窩囊,還無能。
親大哥又如何,從自己的妻子被欺辱那一刻,那大哥便?再也不配做大哥了,若換了他,非要取那賊人狗命。
錢氏忍不住又想哭,這個男人貴為親王,卻待她如若珍寶,也因此給了她坦白的勇氣。
許是因為時隔十年又見到?了女兒,她原想帶進墳墓的秘密,終是沒有?再藏下去。
“愛妃彆難過,你?若是願意,本王可以收她為義女。”逍遙王也是沒想到?,今日來府的那些人裡,竟然就?有?錢氏的女兒,還是樓上樓的掌櫃。
錢氏卻搖了搖頭?:“槿兒的生父仍在,我?不知該如何認她,再者也是為了王府考量,王爺不必掛心。”
她何嘗不想認回自己的女兒,可唐老太?太?性子執拗,對唯一的孫輩如何肯放手,王府裡又有?周萱這個心思重的長?女,認了隻會多生事端,尤其?唐槿的生父還在,萬一聽到?風聲找上來,她沒辦法去麵對那些不堪。
“好?,本王聽愛妃的。”話雖這麼說,逍遙王心裡卻另有?打算,他要找到?那個狗賊,取其?狗命,至於那個孩子,若為人尚可,他自會護著?,若為人不堪,他不予理會便?是。
王府外,安郡王一被扶上馬車便?麵若寒霜:“梟兒,吩咐下去,準備動手吧。”
周梟卻不解道:“父王為何特意提起楚淩月的身份,萬一皇伯父有?心相互,豈不容易壞事?”
“要的就?是他派人護著?,你?說在這平蠻州,誰敢從逍遙王府手底下劫人?”安郡王低低一笑,人進了王府,又是從王府侍衛手下消失的。
他才好?做文章,來個禍水東引。
周梟跟著?笑:“兒明白了。”
安郡王冷笑:“回府,吩咐那老道做好?準備。”
另一邊,白管家?找到?唐槿遞給她一個錦盒:“我?們王爺吃得儘興,這是賞銀。”
唐槿沒有?矯情,從容接了過來,也沒有?拒絕王府侍衛相送。
馬車緩緩駛動,離開逍遙王府。
唐棉四仰八叉地往後一躺,一把扯下麵紗:“可算是完了,累死我?了。”
扮作楚淩月太?難了,她走路不能邁大步子,說話也要夾著?嗓子,繁瑣的裙裝最為折磨人。
她光是裝模作樣一晚上,什?麼也不做都覺得累。
“戴上,不可大意。”唐槿皺了皺眉。
“怕什?麼,沒看王府的侍衛都跟著?呢嗎?”唐棉不以為意道。
唐槿皺了皺眉:“你?怎知這不是故意讓我?們放鬆警惕。”
唐棉一愣,坐起來戴上了麵紗:“行?吧,聽你?的,不過咱們到?底是要防誰啊?”
又是誰要對楚淩月不利?
唐槿睨了她一眼,還是沒有?明說:“以後你?便?知道了。”
唐棉聳聳肩,沒有?再問。
她們謹慎了一路,沒想到?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樓上樓後院的屋簷上。
甲二遲了些回來:“大哥,都攔下來處理掉了,是安郡王府的人。”
甲一沉思片刻,低聲問道:“逍遙王的人呢?”
“全打暈了。”
“安郡王府的人都處理乾淨了嗎?”
甲二拍了拍發酸的胳膊:“放心,乾乾淨淨。”他在城外荒林裡挖了半天?的坑,才把屍首都埋嚴實了。
第76章
甲一點點頭?, 飛書一封送往京城,囑咐甲二小心守在這裡,便連夜出城, 去?了?平安縣, 他要查逍遙王側妃的底細。
身為一個合格的皇家暗衛,發現問題便第一時間呈報上去?是職責之內,不用?主子吩咐便提前找到問題的答案是他的本?分。
至於有?了?答案之後, 要不要上報,就看主子想不想聽了。
聽, 他事無巨細,不聽,他隻當什麼都沒發生。
如此才?能未雨綢繆,做一個合格的暗衛首領。
房間裡?, 楚淩月見唐槿安全歸來, 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下。
“看來,他們這次是打算按兵不動了?。”
唐槿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