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廡下燈籠高懸,將黑夜照的如同白晝一般。
巧月就站在廊廡下等著霜霜。
巧月一見到霜霜眼淚就下來了:“姑娘,你回來了!”
巧月自幼就伺候在霜霜身邊,幾乎沒分開過。
這兩個月來,巧月吃不下也睡不好。
現在看著霜霜平安回來,巧月激動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幾乎是泣不成聲。
霜霜也哭道:“沒事了,我都回來了。”
以後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主仆兩人又哭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還是巧月先止住了眼淚,她知道霜霜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了,不能多哭,要不然該傷到眼睛了。
進到屋裡,霜霜發現這屋子的擺設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
她沒看完的話本子還擺在美人榻上。
還有那件沒縫完的衣袍,也放在案幾上。
巧月在一旁道:“這是大人吩咐的,讓屋子保持原樣。”
陸硯臨走時就交代了這一句話,旁的什麼都沒說。
霜霜聽後心底刺痛一下,她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陸硯的心思。
他怕失去她,再也見不到她,所以才會讓屋子保持原樣。
當時的陸硯也是很擔心害怕的吧。
在那種情況下,陸硯想了些什麼呢,他又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說出了那句話呢。
霜霜坐在美人榻上,她看著周遭的一切。
她的心跳忽然滯了下。
她說不出這是什麼滋味。
像是被針刺到了一般,初時不覺得如何,可越往後越覺得刺痛,綿密不斷,無法根除。
霜霜搖了搖頭,她把這情緒壓下。
然後拿起了沒縫完的衣袍。
這衣袍還差一隻袖子和些許花紋沒有繡完,她得早日繡完才是。
這是給陸硯準備的新年禮物,可現在都二月十五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還是得把這禮物送出去才成。
陸硯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霜霜坐在美人榻上,看著未縫完的衣袍。
陸硯的步子頓了頓。
當時從府中離開去找霜霜時,他也不知道到底能否找到霜霜,霜霜是否還平安無恙。
陸硯也說不清楚當時,他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去找霜霜的。
好在霜霜平安無恙的回來了。
一切都回到了從前的模樣。
陸硯繼續往前走,然後坐到霜霜身側。
這次,他一定會握住霜霜的手,和霜霜好好的過一輩子。
他再也不想失去她了。
霜霜看的專注,直到陸硯坐過來時才反應過來陸硯回來了。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把衣袍藏起來。
然後才想起來陸硯早看到這衣袍了,她不必藏了。
霜霜道:“等日後我便把這衣袍縫完。”
陸硯側過臉:“你閒暇時候縫就好了,不過晚上不能多用眼。”
陸硯聽大夫說了,孕婦不能用眼過度,要不然對身子不好。
霜霜點頭:“我知道了。”
自打她懷孕以後,陸硯就一直管著她,不過她也知道陸硯是為了她好。
就是有一點不適應而已。
畢竟陸硯從前都是冷著臉的,現在卻這樣嘮叨。
若是叫外人見了,隻怕要跌破眼睛。
陸硯幫著霜霜把衣袍折好:“好了,睡覺吧。”
…
翌日一早。
霜霜醒來時陸硯已經上朝去了。
陸硯是朝廷命官,現在既然回了京城,自然得第一時間去皇宮向皇上稟報一聲。
陸硯起床時特意去外間換了衣裳,故而沒有吵醒霜霜。
霜霜打了個哈欠。
自打她懷孕以後,就比較嗜睡,更喜歡睡懶覺了,這不,現在已經有些晚了。
巧月服侍著霜霜洗漱,又用過了早膳。
然後問霜霜:“姑娘,咱們等會兒去哪兒?”
霜霜:“去看看祖母吧。”
她才剛回來,陸老夫人肯定還有許多話要問她呢。
霜霜估計就算她不主動過去,陸老夫人也會遣人請她去正屋的。
果然,霜霜一到了正屋,陸老夫人就笑道:“霜霜來了,我正想著讓嬤嬤叫你過來呢。”
霜霜有些不好意思:“我今兒有些起晚了。”
陸老夫人自是毫不介意:“你這有著身孕呢,貪覺是很正常的,來,快坐下吧。”
現在霜霜就是府中最金貴的人,陸老夫人可仔細著。
霜霜坐在了陸老夫人右側的椅子上。
霜霜看向蔣琬:“思朗今兒沒有起晚吧?”
昨晚上陸思朗見到霜霜後高興的不得了,抱著霜霜不肯撒手,還纏著霜霜說要和霜霜一塊睡,胡鬨個不停。
蔣琬好不容易才把陸思朗給弄回去。
蔣琬笑道:“弟妹放心,沒起晚。”
霜霜點頭:“那就好。”
等陸思朗放假後,她再陪陸思朗好好玩玩。
陸老夫人則讓老嬤嬤給霜霜倒了碗牛乳茶:“怎麼樣,昨晚上睡得可還好?”
霜霜:“一切都好。”
陸老夫人聞言放心了。
現在霜霜有著身孕,陸老夫人自然記掛的很,包括吃穿住等等方麵。
陸老夫人又問了霜霜許多問題,然後撥給了霜霜一個廚娘。
這廚娘廚藝很好,尤其擅長做補膳,最適合給孕婦做孕婦餐了。
霜霜一時感慨。
陸老夫人想的實在是太周到了,竟然連廚娘的事都想到了。
她自然得接受陸老夫人的好意:“多謝祖母。”
陸老夫人拍了拍霜霜的手:“謝什麼,現在你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照顧好腹中的孩子。”
場間其樂融融的。
一旁的蔣琬一語不發。
她內心的火早已經燃起來了。
好容易熬到結束,蔣琬回了大房
。
蔣琬麵色陰沉,指甲都掐進了手心裡。
她實在是接受不了霜霜回來,還有了身孕。
難道要她日後眼睜睜地看著,霜霜和陸硯繼續幸福下去嗎?
不,她做不到!
隻有除了霜霜,她才能真的順心如意。
可現在還能有什麼法子呢?
有了上次的事,陸硯自然不會放心霜霜隨便出去,這個法子是不成了。
給霜霜的吃食等方麵下毒?
這個也不成。
霜霜基本吃住都在聽竹院,她壓根插不進去手。
而且就算她僥幸得手了,這樣一來也很容易查到她身上。
她不能把自己也給搭裡麵。
可除了這些還能有什麼方法呢?
蔣琬想的頭都要痛了,還是沒想出來。
蔣琬長舒了一口氣。
慢慢來,她總能想到一個萬全的法子的。
…
聽竹院。
眼見著就要到用晚膳的時候了,陸硯還沒回來。
霜霜準備打發人去問一下。
正在此時,柳川回來了:“夫人,大人有些事,得晚些回來,他讓您先用膳。”
霜霜點頭:“好。”
今兒是陸硯述職的第一天,說不定是有什麼要事。
既然如此,她就不等陸硯了,先自己用膳吧。
…
另一頭。
陸硯離開皇宮後,去了陸晉的墳前。
陸晉葬在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到得夏日時,這裡會是漫山遍野的鬱鬱樹木。
陸硯提著燈立在墳前。
他看著石碑上的“陸晉”二字。
他的兄長已經離開好幾年了。
陸硯抬手撫上了石碑。
他想起了許久以前的事。
陸敬嶽在外忙碌,高氏不仁,他和陸晉幾乎是相依為命著長大。
他們倆要比尋常的兄弟間感情更好。
直到鎮國公府一府人被貶到苦寒之地,陸晉身子逐漸不好,染上疾病,藥石罔效而亡。
臨死前,陸晉交代他好好照顧蔣琬母子。
而今,蔣琬卻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陸硯閉上了眼睛。
他還記得,當時陸家被貶,周圍的人都把他們當做瘟疫,隻有蔣琬絲毫不怕。
她還嫁給了陸晉,生下了陸思朗。
後來,她一直照顧生病的陸晉,照顧府裡上下所有的人,裡外操持。
她是他最敬重的大嫂。
陸硯睜開了眼睛,然後俯下身。
他給石碑前的酒杯裡倒了一杯酒,然後舉杯輕輕碰了一下。
一飲而儘。
就像是從前他和陸晉喝酒時一樣。
陸硯想,他哥哥會明白的。
若是陸晉還在,也會同意他的決定的。
…
陸硯回去時霜霜剛睡著不久。
他從外麵回來,身上帶了不少寒氣。
故而陸硯先去淨室洗沐了一番才回來。
霜霜本就沒睡熟,聽到動靜就醒了,她的聲音有些慵懶:“回來了。”
陸硯上榻:“吵醒你了?”
霜霜搖頭表示沒事,她問陸硯:“你去哪兒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陸硯的聲音低沉:“我去哥哥的墳前看了下。”
霜霜抬眼,然後抱住了陸硯。
她知道陸硯和陸晉感情極好,之前陸硯也時常去看望陸晉。
感受著霜霜的體溫,陸硯才覺得逐漸活過來了:“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霜霜從陸硯懷裡離開:“什麼事?”
陸硯思量了片刻,然後告訴了霜霜蔣琬做的事。
這畢竟關乎霜霜本身,而且時機也成熟了,是該告訴霜霜了。
霜霜聽後徹底懵了,一動也不動。
她從沒想過,這事竟然是蔣琬做的。
可既然陸硯告訴她了,那說明這件事是真的。
在她心裡,蔣琬一直是溫柔善良的大嫂,怎麼會?
而且蔣琬有什麼理由這麼恨她,這麼想要她的命?
她想起方才陸硯說的,若非是蔣寒動了色心想留下她,那些殺手早就按蔣琬的意思,隨便找個地方把她給殺了埋在哪裡。
霜霜打了個寒顫。
她忽然覺得有些害怕,蔣琬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
在她回來後,蔣琬也一絲破綻都沒露,還是一派關心她的樣子。
看著霜霜這模樣,陸硯心疼地攬住霜霜:“怎麼了?”
霜霜的聲音很輕:“我就是覺得有些害怕,還有些不敢相信……”
任誰都不會把這事和蔣琬聯係到一起。
此刻,霜霜對蔣琬的感情既害怕又不解,很是複雜。
陸硯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蔣琬這麼恨霜霜。
陸硯輕輕撫著霜霜的背脊,明天他便把這事和陸老夫人說一下。
陸硯問過了,明天陸思朗還要上學堂,不會在家。
陸思朗是陸晉留下來的唯一血脈,陸硯自然在乎,他不想讓陸思朗知道這些汙糟的事。
不管是因為什麼,蔣琬到底做出了這樣狠毒的事。
陸家,容不下這樣的人。
陸硯攬著霜霜躺下:“好了,睡覺吧。”
一切就等明天說明白。
霜霜卻睡不著。
她一閉上眼睛就是陸硯說的那些話。
陸硯見狀很是後悔,早知道他明早告訴霜霜好了。
他忘了霜霜的膽子有些小。
他輕輕拍著霜霜的背脊,好不容易,霜霜才睡著。
翌日一早,霜霜早早地就醒了,難得的沒有睡懶覺。
她和陸硯各自洗漱,然後換了衣裳。
陸硯握住了霜霜的手:“走吧。”
霜霜點頭
,深吸了一口氣:“好。”
她也想弄明白,蔣琬到底為什麼這樣想把她置於死地。
…
正屋。
蔣琬習慣了早上照顧陸老夫人,故而一早就到了正屋。
她剛照顧著陸老夫人用完早膳,兩人坐在那裡閒聊。
然後,陸硯和霜霜就過來了。
陸老夫人愣了一下:“硯哥兒,你怎麼沒上朝?”
按說昨天述職完,陸硯就該上朝了,怎麼今兒還過來正屋了。